伺候贾母晚饭后,乘着贾母走动消食,邢夫人慢慢回了月钱的事儿:“我刚接手管家,必有一时看不到的地方,这点钱放在鸳鸯那里,她一个丫头支使起别人来也便宜点。”贾母虽不差这个钱,但儿子知道给老娘钱花还是高兴的,何况邢夫人这话说得与她平日着三不着两的话相差太大,不由点头:宫里的嬷嬷真有两分本事。
又听邢夫人说探春二人挪到她院子的事,细一想也就允了——惜春本就是打着由自己教养的名头抱过来的,探春是二房的人,再住在大房的抱厦里确实不合适。等听说巧姐儿讹了贾赦的月钱,还高兴地笑说:“该,这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让老大天天混天混地的,这回碰到一个真混不知事儿的,他也没法子了吧。”
邢夫人看她高兴,提着心再说起迎春姐妹一起涨月钱的事,果然贾母的脸就沉了下来:“她们姐妹一向同样的份例,如今听老大的意思,只不给探丫头,可让孩子怎么想?”
邢夫人心里暗诽:能怎么想,已经分家的两房,未必大房还得帮二房养女儿。只话却说得得体:“三丫头毕竟在二太太跟前养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二太太一时顾不上,我却不好越过二太太做主。”贾母想着邢夫人一向只听贾赦的话自保,明显是老大对王夫人迟迟还不上东西不满,让邢氏来自己这时吹风,告诉自己他连面子情都不想维持了,只好一叹作罢。
第43章
攘外必先安内。自觉已经把内安得差不多了, 贾赦才正眼看向已经被忠顺王甩锅似地甩过来的平郡王。
平郡王并不因这些天贾赦的冷淡为意,一心扮演好儿子,礼数都是执子侄礼, 让贾赦在上书房地直被皇子皇孙们围观, 想看看他哪里比别人多出块肉来。要说一个人装上几天还能说演技精湛,这近一个月下来就没见他不耐烦, 贾赦心中只剩下一个服字。
这天二人一起出宫后,宫门前本应各自上车, 贾赦叫住平郡王:“王爷回府可有急事?”
只见平郡王一脸惊喜:“父亲有什么吩咐?”
头疼、脚疼、指甲盖疼, 贾赦各种不舒服一起来:“下官想请平郡王喝上一杯, 不知郡王是否赏脸。”
“父亲有雅兴,儿子自然该服侍左右。”
贾赦想说我后悔了,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没听见行不行?等二人在京中最大的酒楼忘情楼包厢中坐定, 酒菜上齐,贾赦不说话,平郡王只小心为他斟酒也不说话。二B青年哪来的定力,贾赦
不一时就败下阵来, 望着平郡王道:“郡王可知先太子?”
那是人家老子好不好?果然平郡王就说:“自然知晓。”
“知晓就好。”贾赦举杯饮尽:“太子殿下心系徒家天下,不为一人得失为念。”举杯再饮尽。
平郡王道:“徒家子孙,哪个不心系徒家天下?”
贾赦再举杯:“太子心中却是先有天下, 再有徒家。”又饮尽。
平郡王却转了话题:“听说此处二十年前叫得意居?”
贾赦一震,望向平郡王,只听他自顾自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何为得意?快意恩仇算不算?”只见贾赦把杯一摔, 自己挑帘走了。
走出酒楼也不坐车,只一个人慢慢向荣国府方向去,小厮们不敢打扰,远远地跟着。
“父亲?”贾赦现在就听不得这个,一抬手向来人就是一巴掌:“不许叫我父亲。”
“你也知道你不配让人叫父亲?”张清怒道:“孩子见你心神不定,好心好意地来伺候你,你倒矫情上来。琏儿即是他不让你叫,以后离他远远的就是,只叫他、只叫他...”到底相臣风度不能口出秽言,只让贾琏自己意会去。
贾赦在这个大舅子面前从来是怂人一个,那心中的悲凉已经去了爪哇国,问二人:“你们来得到巧。”
“父亲?”贾琏还有些担心,刚才那个苍凉的背影真与他老子平日的作派千差万别,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背负的人压倒:“不知父亲从哪里来,也不坐车,离府里还好一段路呢。”
“我从忘情楼来,与平郡王喝了一杯。”这些只要大舅子想知道,不过是让人打听的工夫,并不费事,也没有隐满的必要。张清听了忘情楼,也是一默,见贾赦到底情绪不高,定定地看向他道:“太上忘情。你即已经出了府,琏儿也有了差事,前事何须再提。”
并不是我要不提就没人提呀。贾赦胡噜一把脸,向一头雾水的贾琏道:“你大舅舅可用了饭没有?要是没用过就请到府上便饭可好?”
张清没好气:“我说过再不入那个府门,你是诚心想请人吃饭还是想让人不痛快?”贾琏见二人又要顶牛,打圆场道:“已经在祖父家用过了,大舅要去与张尚书手谈,我因顺路送舅舅一段。”
“大哥,”贾赦又笑得没脸没皮:“打个商量?”
张清也见不得刚才贾赦那失魂落魄的样儿,见他缓过来气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儿子我不是日日给带着。
贾赦打蛇随棍上,知道他大舅子嘴硬心软,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我几天没去给母亲请安了,等休沐日带邢氏和孩子去给母亲请安可好?”
好个屁。张大学士当街暴跳如雷,这是人干事儿?贾琏这些天日日下衙后就到张府请教,行动坐卧都有人提起他早去的亲娘,怎能体会不到他娘在张府的份量?也让他老子这神来一笔搞得一脸蒙逼。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地解释:“那邢氏是个小家出来的,到了府里更不得我们那个老太太的眼,交际应酬十分不在行。现在家中又只能她出面,不然琏儿续弦又得让我家那个老太太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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