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拎起了奈奈子,气冲冲地把这个小萝卜头从医务室里拎到了外头办公区,往墙角的位置一放,双手叉着腰,低下头扬着眉毛,用很凶的语气教训她道:
“呆在这里反思十分……五分钟!不准乱跑也不准抬脑袋东看西看!五分钟到了才能走开!”
小时候他做错了事情,母亲偶尔会这么处罚他,但是他记不太清楚是要站在墙角“面壁思过”多久了。半小时好像有点太长了,十分钟对小孩子来说应该还行,但是马上就要回宿舍了,站十分钟的话,奈奈子可能就没力气走回宿舍了,因此他又把十分钟砍掉了一半,改口成了五分钟。
伸出双手捏住了奈奈子的脸颊,他用力地揉了好几下,又强调了一遍“爸爸才是监护人!”,这才又气呼呼地回医务室去了。
奈奈子抬起小短手,拍了拍自己软乎乎的脸颊,低头看向了脚下她站着的墙角。
墙角的瓷砖地板上放着一张小板凳,是她心爱的小板凳一号,就凑在她的小皮鞋跟前。
奈奈子偷偷摸摸地回过头看了一下,办公区通向医务室的那扇侧门乱步在进去的时候顺手关上了,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大声响,关得严严实实。
她抬起一只小短腿,一点一点地把贴着墙角摆放的小板凳用小脚脚够了出来,踢到了背后。
然后一屁股坐下了。
坐在心爱的小板凳(一号)上,奈奈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墙角,开始认真地面壁思过。
三十秒后,抱着从茶水间里偷来的肉包子,果戈里从侦探社的门缝里探进了一个白色的小脑袋,发现没人在,就呲溜一下钻了进来,用胳膊肘带上了背后的大门。
办公区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像是下班了。
果戈里咬着热腾腾的肉包子,脚步轻快地走进了侦探社,刚走进来没几步,就听见了一阵微弱得像是小猫一样的呼噜声。
他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个有点烫手的大肉包,循着声,在墙角发现了缩在小板凳上,小鸡啄米一样顿着脑袋打瞌睡的奈奈子。
金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奈奈子看了几秒,果戈里抬起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把周围离得最近的那张乱步的豪华办公椅推了过来,动作麻利地爬上了椅子坐下。
然后开始一边吃肉包,一边看奈奈子打瞌睡。
*
“我才是监护人!所以监护人系统应该要装在我的手机上!”
“好的、好的!”
“把奈奈子的那个监护人权限系统卸载掉!”
“好的、好的!”
“顺便把这几个定位器的系统也升级一下!”
“好……好的、好的……”
“对了、这个警报器也升级一下吧,加一个定位发送功能。”
“呃……好……”
“既然都接入市内监控了,那顺带把侦探社的情报搜集系统也更新一下吧,每次都要找市警调监控也太麻烦了!”
“是……”
“对了,帮我把横滨的粗点心铺子和餐厅甜品店都标记出来——还有奈奈子的实时位置……噢、这个有了。”
“是的、是的……”
医务室内,乱步话不带停地对着花袋提出了一连串麻烦的要求,神气活现的姿态就像是个三天内必会被人套麻袋的多事甲方,裹着棉被缩着脑袋的花袋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唯唯诺诺地点头应声,活像是个面对着“五彩斑斓的黑”这种设计要求的社畜乙方。
一连提出了十几个要求,乱步才终于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停了下来,大手一挥,说道:“好了!就这些吧!麻烦你了、棉被君!”
“那个……俺叫做花袋。”一脸萎靡地耷拉着脑袋,花袋弱弱地从被子里举起了一只爪子。
“喔、”乱步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就麻烦你了,花袋君!”
他随手就把两台手机和奈奈子的书包全都丢给了花袋,十分随心所欲——或者说是任性妄为地就转身小跑着走了。
“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去看一看奈奈子,之后再见啦!”
伴随着这样完全不负责任的话语,医务室的大门被“咔哒”一声打开、又“嘭”的一声关上了。
门被关上了,站在医务室内,国木田感觉压在肩头那无形的压力好像终于消散了些许,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手中的笔记本封面上不知何时都被他的手指捏得起了皱褶。
虽然看起来是十分盛气凌人的一番吩咐,但这至少说明,花袋还没有被作为“评分人”的乱步打上【不合格】的标签。甚至可以说,从某种角度而言,这应该算是一个好的进展。
虽然作为一个只凭自己意愿行动的“自负名侦探”,乱步在面对他人时,不管是委托人还是嫌疑犯,都十分一视同仁地叫着对方“白痴”、“笨蛋”,说对方的大脑“和猴子差不多”,但他还是个十分有分寸的人,只是因为过于聪明,所以他和常人不同,可以将“分寸”压在最靠近临界线的那个位置上,因此才显得格外的“没有分寸”。
奈奈子的定位器和手机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交由花袋处置也毫无问题,乱步自己的手机里也没什么重要的资料——那种东西他只需要记在脑子里就行了,但是侦探社的情报系统则不一样,那是连接了特务科、市警、军方的情报网,还存储着不少重要文件的内部系统,只有正式被接纳入社的员工才能拥有使用的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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