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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山坡上营地的热闹不同,虽然只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但是山坡下却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到这下面来,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时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
    奈奈子顺着皮球掉下来时的方向,走到了一条小溪边。
    她对这条小溪并不陌生,早上小泉老师还带他们来这里捡过鹅卵石。今天的日光很明亮,溪水潺潺流淌过河滩,泛起粼粼的波光,被流水浸润的卵石就像是经过打磨的钻石一样,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整条小溪就像是阳光下缀着星星的银河。
    奈奈子看见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坐着一个“白色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的衣服、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连皮肤都像是雪一样纯白的人,五官精致、身形纤细,让人分辨不出男女,柔顺的洁白长发垂落腰间,右手掌心向上抬起,捧着一个印着粗劣幼稚的卡通图案的小皮球。
    他神色漠然地抛着这个球,看起来十分的漫不经心,打不起精神,只用上了很少的一点力气,圆滚滚的皮球离开他的手心不过十来公分,就会立刻又落了回去,然后再一次被他随意地抛起,循环往复,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就像是八音盒上那个穿着芭蕾舞裙、机械地转着圈的小人偶。
    【……球。】
    奈奈子站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黑漆漆的瞳孔转也不转地盯着他手里的小皮球,脑子里认真地思考着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是应该要叫这个人“哥哥”、还是“姐姐”?
    这是一个远比叫“姐姐”还是“阿姨”更为令人为难的问题,毕竟不管怎么样,叫“姐姐”大部分情况下总是不会有错的,但“哥哥”和“姐姐”叫错了,那问题可能就会有点大了。
    但是奈奈子努力地观察了好半天这个人,还是不太能确定对方的性别,说是男人好像也行,说是女人似乎也像。实在判断不出来的奈奈子已经打算放弃分辨对方的性别,转而开始思考日语的【同志】该怎么讲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白色的人”转过了头,望向了奈奈子。
    “这个球是你的吗?孩子。”
    那个人对奈奈子问道,停下了手里抛球的动作,慢条斯理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矜持的散漫。
    奈奈子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该怎么解释“球是同学的但是我不小心弄丢了所以虽然球不是我的但麻烦你还给我”,但是一想到要组织这么长一段实际上好像解释了也没什么用的话,她想了想,然后果断就是一个点头:
    “嗯。”
    听见了奈奈子的回答,坐在石头上,那个人将手里的球朝她的方向递了过来。奈奈子踩着有点硌脚的卵石,小步地跑了过去,抬起两只小短手从他手里拿到了皮球,抱在怀里,一板一眼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小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这个坐在她面前的“白色的人”——涩泽龙彦的嘴角扬起了些微的弧度,露出了一个如同朦胧雾气般淡而浅薄的微笑。
    “你是来郊游的学生吗?”他问道,语气和动作间带着一种微妙的疏离感。
    奈奈子点头,抱着小皮球看着他,像是个没有生命的小人偶,要他戳一下,才会动一下。
    “真是和平的生活啊……”涩泽龙彦说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感叹,但神色却一点都没有变化,就好像只是在公式化地表演,忽然又问道,“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但奈奈子还是垂着小脑袋,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她的笨蛋爸爸暂时没有被炒鱿鱼的风险,这样的生活还是很好的,但是日本小学的课程很麻烦,又要种大蒜又要做手工的,尤其是体育课,她每次都上的很累,她还是比较喜欢天朝那种普通一点的小学,只要啃课本就行了。
    她想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涩泽龙彦的问题,小小的眉毛皱起来,板着一张小脸,显然就是在努力思索的样子。
    于是涩泽龙彦问她:“是有着什么苦恼的事情吗?”
    奈奈子考虑了一下,在自己觉得麻烦的事情里挑了一个回答他:“体育课,要翻跟头,连续的三个,我翻不过去。”
    涩泽龙彦想了想道:“那这可真是个好烦恼。”
    他的话奇奇怪怪的,奈奈子觉得他可能是自己有什么烦恼,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就拐弯抹角地先问别人的烦恼,因此奈奈子仰起小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有烦恼吗?”
    “烦恼……”涩泽龙彦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吐出了几个词,“无趣,找不到目标,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或许就是如此。”
    听起来很像是“丧系青年”的特征,奈奈子有点怀疑他是无业游民,整天没事做,闲得发慌想得太多,所以觉得人生空虚。毕竟你看,虽然说她今天是出来郊游了,但本质上,今天可还是工作日,就算是她的笨蛋爸爸都还在侦探社摸鱼呢,但是这个“白色的人”却坐在这里“游手好闲”。
    奈奈子觉得他大概是缺一份工作,如果天天996的话,他大概就没空想这种东西了,只会忙着臭骂老板和甲方,但是那个ROMI,不对,这个公司改名了,现在叫【森氏株式会社】,简称【MORI会社】,这家会社几个月前好像就不招新员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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