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然后没有了。”
她说了一句“说了也和没说一样”的话,然后就松开了抓着的报纸,慢吞吞地坐回了自己推过来的办公椅里,拿起笔,重新开始埋头写作业。
乱步拿着报纸,奈奈子不扯报纸了,但他却没有继续把报纸往脑袋上盖,他盯着报纸上近在咫尺的那一小块密密麻麻的字,是一则关于某个议员演讲的报道,总而言之很无聊,在他的眼里就和路边的小广告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把手里摊着的报纸往边上移了一点,乱步从报纸的边沿露出了半张脸来。
他看着慢慢腾腾写着作业的奈奈子,奈奈子的小脑袋都快趴到桌面上了,手里握着的笔在草稿纸上一笔一画地划拉着数字。这副样子如果被国木田看到的话,奈奈子肯定又会被他唠叨“眼睛离课本太近了”、“小心近视”之类的话。
江户川乱步看着奈奈子这么写作业,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看一只小蜗牛在吭哧吭哧地爬过一片树叶。看了一会儿,他在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奈奈子刚才说的话。
说完了。
然后没有了。
奈奈子和她的“阿姨”见面了,她现在多了一个“阿姨”,然后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江户川乱步用他那聪明绝顶的大脑,把这段话里的逻辑关系翻来覆去地理解了三遍,才终于确定地、肯定地、笃定地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奈奈子以后也还是他的笨蛋女儿。
哗啦两声,乱步突然把手里拿着的报纸胡乱地折了起来,然后很随便地丢到了桌上,。
“走!爸爸带你去吃蛋糕!”
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乱步一拍桌子,响亮的声音像是突然响起来的电话铃一样,一下子打破了办公区里安静的氛围,让奈奈子拿着的笔都在草稿纸上画歪了一道线。
没有管看过来的织田作之助,乱步伸手就拎起了奈奈子的后领,把还坐在办公椅里写作业的奈奈子拎了起来,就这么径直带她朝着侦探社外走去了。
突然被拎起来还有点懵懵的奈奈子:“??”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乱步突然变得精神十足,奈奈子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被自己的笨蛋爸爸拖出了侦探社的大门。
*******
夜里九点,刚刚洗完澡的奈奈子坐在卧室里的地毯上,正在埋头数她的小金库存款。
她现在攒了很多钱了,压岁钱,还有零花钱,零零散散地攒了七八年,全都换成了一万日元的大钞,整整齐齐地用纸封条扎成一捆一捆的,然后放在她的小箱子里面。一捆钞票有一百张,她现在已经有五捆扎得严严实实的万元大钞了。
数着钞票的奈奈子觉得自己真有钱,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富婆,就算爸爸现在被开除了,这么多钱,也够他们再活一年了。而且爸爸应该不会被开除,爸爸继续上班,就可以继续给她发零花钱,她也就可以继续充实自己的小金库。
认认真真地数完了钞票,奈奈子又去翻自己的存钱罐。硬币哗啦啦地从小猪存钱罐的肚子里倒出来,散落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像是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
正准备继续数硬币,奈奈子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她把地毯上滚得到处都是的硬币扒拉到一起,拢成一个小山堆,才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踩着毛绒拖鞋跑去开门。
奈奈子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锁门,但是她是女孩子,所以不管是乱步还是果戈里,平时都不会随便就直接进屋。乱步懒得敲门,都是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嚎了一嗓子叫奈奈子开门,会敲门的只有果戈里。
把门打开,奈奈子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果戈里。
果戈里的手里拿着帮她热好的牛奶,还有一块袋装的小面包,这就是奈奈子今天的睡前点心了。
奈奈子接过了牛奶,牛奶熨热的温度透过杯子贴在她的手心,暖呼呼的。面包是苹果酱夹心的,奈奈子不想吃这个口味的果酱面包,纠结了一小下要不要跑出去换成橙子酱的,就听见果戈里问她:
“你在数硬币吗?”
他眨了眨金色的眼睛,脸上是好奇的神色。
果戈里比奈奈子高了一个脑袋,奈奈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不抬头就只能看见他的胸口,果戈里的视线则是能轻易地经过奈奈子的发顶,看见她背后的东西。
他看见了奈奈子身后的卧室里,几步远的地方,粉灰色的地毯上堆着的硬币像是座小山,小山边上还倒着奈奈子平时放在柜子上的小猪存钱罐。
“嗯。”奈奈子点头,一下子就忘记了想换面包的事情,“数攒的零花钱。”
“为什么不存进银行里?”
“存进银行里,就只有银行卡和存折,不能数钱了。”
奈奈子回答得郑重其事,好像“不能数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一样,果戈里也比较了一下“薄薄的一张银行卡”和“厚厚的一堆钱”,感觉似乎确实是后者看起来比较多,所以他也十分适应良好地接受了奈奈子的这个回答。
“我那里也有钱,你要一起数吗?”果戈里提议。
奈奈子漆黑的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果戈里,试图用眼神想果戈里表达自己怀疑的想法,她有理由认为果戈里是想白嫖一个人力点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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