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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这里只是厉宁策的家, 她来也就来了, 但里面还有他的家人,这让柴漾感到无可适从。
    在所有与陌生人会见的场合里,她最怕的就是登门拜访。
    住宅是一个人最私密的领地, 是生活的核心,和工作场合和社交环境是泾渭分明的存在。
    从冷漠到熟识,也是从能否进入对方生活开始。仿佛进入了对方的领地, 就被默认拉近了关系,而在这种关系的支配下,人情的牵扯远远大过理性的衡量。
    但她是对“自己贸然进出他人居所”和“让陌生人出入自己居所”这两件事同时具有强烈排斥心的人。
    前者是出于独居女性的戒备,后者, 是沈长鹤多年前带给她的阴影和恐惧。
    他造访破败小出租屋的那天, 是她至今仍不愿意回想的噩梦。
    贸然拜访的人是他, 将她原本的生活和家庭弄得支离破碎的人也是他。
    她不知道怎样给厉宁策解释,并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排斥,也不愿被误会成害羞。
    她盯着厉宁策那个工作号的集团LOGO头像,犹豫地不知道说什么。无论怎么措辞,都很难掩盖方才震惊之下的满身破绽。
    红点跳了一下。
    他居然先发了消息过来,柴漾微微愣住。
    厉宁策:车没有锁,上去等我,别在外面冻着。
    *
    厉宁策透过窗帘薄纱,看见柴漾从长椅上起身,两手插兜,一步一跳走到他的车前。
    他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保温杯,把厉楚河养生壶里熬的银耳雪梨汤倒了一半。
    厉楚河反手拿筷子,敲了敲他的后背:“你不是看老袁做手术去了吗?”
    厉宁策头也不抬:“原定的主刀医生临时有事,改了时间。”
    言简意赅,别人家的私事多一个字也不说。
    厨房里,阿姨正在炖肉尝鲜,看着他认真倒汤的举动,举着锅铲悄悄走到厉楚河旁边。
    “他要干什么呀?”
    “谁知道,可能去加班吧。”
    “要不我再给他做点儿吃的?”
    “不用,别惯他。”厉楚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儿子,扬声道,“小子,你还不如都倒走,剩下的连一碗都不够装,留给你爹喝汤渣,合适吗?”
    厉宁策骨节分明的手平稳端着养生壶,回眸:“谢了,本来也没准备给你留。”
    厉楚河:“……”
    老父亲嘁了一声,对身旁的周姨埋怨:“瞧瞧,在外面人模狗样,在家拽得二五八万,除了这张脸,还有哪点讨人喜欢。”
    周阿姨听着父亲诋毁儿子,无奈地摇头。
    厉董也就嘴上嫌弃,在外面可是为这个儿子满心骄傲和自豪呢。
    厉家的孩子随他们父母,一个赛一个有主意。
    她看着他从小男孩长成少年,又长成出色优异的男人,表面上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执着和认真起来让人害怕。
    厉宁策盛好汤,看了一眼手机,亲妹给他发来了消息。
    厉宁筝:哥!周末你在家的吧!有人要帮我送衣服回家,你帮我开一下门,我怕爸和阿姨在午休就没打扰他们。
    X:你怎么就不担心打扰我?
    厉宁筝:得了吧,你是机器人的健康作息,周六早晨就算有安排都得推到下午,我能打扰到你?
    他看在她阴差阳错把柴漾带到他家门口的份上,没和她计较,单方面结束了对话,朝车上走去。
    *
    柴漾坐在副驾,靠处理工作消息平复心情。
    忽然听到“咔哒”一声,风雪满灌了进来。
    鬓边的发梢飘了飘,回眸,迎面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眸。
    男人随手关上车门,将持续涌动的寒意挡在外面。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车上的暖气开大了许多。
    她收起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心想,也不知道他叫自己留下等她是要做什么。
    “缓过来了?”厉宁策把保温杯和围巾一并递给她,“我家老头精选材料熬成的,喝点暖胃。凛北最近降温,下周冬至日还有一场大雪,你小心受凉。”
    柴漾目光复杂地看了厉宁策一眼,动了动嘴唇。
    行云流水的关怀倍至,放在网络上多少会让人觉得有点渣,或是中央空调的必备技能。
    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从少年时代就是这样,不自知地输出他的健□□活观念。
    以前他是催她不要熬夜,现在是让她注意保暖,让她看上去特别像那种操碎心的家长管教不听话的小孩。她曾经觉得他多少有点强迫症。
    “你是不是一直都习惯照顾人?”她把围巾放在一边,乖乖接过保温杯,抱在怀里,眼眸中闪着微光。
    感觉只有一直以来承担着保护者角色的人,才会自然而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是。”
    他从小就被人说像个小大人。鉴于父亲和妹妹都是那种专注沉浸在一件事里就会忘记照顾自己的人类型,只有他来扮演提醒的角色。
    久而久之,习惯深入骨髓。
    厉宁策拧眉,敏锐地问:“我这样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柴漾连连摆手:“没有,我只是……”
    只是有些羡慕。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很少被人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过。
    从她有记忆起,母亲为了撑起这个家,总是在外面打比赛。柴漾吃着邻居的百家饭长大,整日玩泥巴,在土里打滚弄得多脏都没有人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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