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什么也不知道,突然抛过去这么几个名字,她听着不懵就怪了。”
是的,懵得都快窒息了,虽然第14号和马纳这两个名字多少听亚连他们提到过,但那个塞拉斯到底是谁?这个正在说话的女声又是谁?交代遗言之前,好歹做个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啊……
“……能拿到录音,就说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接着,一个我听了好几年、熟悉到已经不能再熟悉的低醇嗓音就这样毫无征兆、又漫不经心地传入了我的耳中,“最多,给她解释下我是谁。”
你是谁?
什么意思……?你不是……
“如果‘塞拉斯’这个名字没有听过的话,”于是那个女声便再度转了回来,靠近了这个类似话筒的装置,“那‘库洛斯·玛利安’应该知道是谁吧?”
“——刚才提到的‘塞拉斯’,指的就是‘库洛斯·玛利安’。”
嗒。
我虚虚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
先前所有注意到的、想不通的、矛盾违和的那些细节,终是在这一刻被串联在了一起。
……怪不得。
怪不得在我已经问过“师父在哪儿”的前提下,又画蛇添足地问那个“塞拉斯”的下落后,玛萨立刻就看穿了我的伪装。
原来竟然是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等一下,再做个假设,如果塞拉斯是指师父的话,那现在这个总觉得听过很多次、却和平时听到的有些微妙的不同的女声,该不会就是……
我心底隐隐浮现出了个荒谬的、又有些不太确定的答案。
会是圣母之柩的……那个玛利亚吗?
原来玛利亚生前和师父是认识的?
那个“第14号”这到底是策反了多少个驱魔师啊……
为了避免再听到什么消息惊得站不住,我环视一圈,立马捧着这个没翅膀也没尾巴的低配版蒂姆坐到了房间中那个和周遭所有冰冷的实验器械都格格不入、却相当符合师父口味的真皮沙发上。
“要是奔着刺激记忆,我觉得还是应该从头说……你等我先捋捋该从哪里讲起。”
……所以你们这交代遗言的,就不能先打个草稿之类的吗?
“你的全名叫塞西莉亚·法莱,是贵族出身的埃布尔·法莱和坎贝尔家三姐弟中的长女玛格丽特·坎贝尔的孩子。”
也就是说,当初师父关于我母亲名字的那一句并没有骗我。
但是,坎贝尔……?
我记得先前催眠那个醉汉的时候,他好像有提过坎贝尔是“塞拉斯先生”的姓氏,所以师父……原来真和我有血缘关系的?
只不过不是爸爸,而是……舅舅?
……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你才会跟被坎贝尔家的次女卡特琳娜收养的那对双胞胎——也就是马纳还有涅亚有过一段短暂地接触——对了,他们小时候是认识的吧?”
最后这一句,明显不是在问我。
“他们同龄,起码肯定是见过,不然涅亚也不会都过了十年还能把她给认出来。”师父没什么所谓的声音传来,顿了顿,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咂了下舌,“明明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像玛姬,她父亲那边特有的灰发、还有坎贝尔的红发和黑发,也一个没遗传到,却被涅亚那家伙一口咬定是玛姬的孩子,还非要带过来打断我当时的实验……一个两个,都是烦人的小鬼。”
其实早在玛萨问出“你还记得多少”的时候,我心里便已有了某种猜测,而这个女声的那句“因为不确定你的记忆究竟恢复到了什么程度”则证实了我的想法——她们说话的对象,恐怕并不是我体内的“某个存在”,而自始至终,都是“我”本人。
那这个信息量就太大了,别的先不提,就光说那个同龄——是、是我想到的那个同龄吗?我和那个“涅亚”还有“马纳”同龄?
可是马纳不是亚连的养父吗?
那如果还活着的话,保守估计,现在至少也得有四、五十了吧?
我、我和他同龄……?
虽然我一直以来都有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就是希望成为拉比最喜欢的姐姐辈——但这何止是姐姐辈啊,这是直接越级变奶奶辈了吧?
“我记得后来是发生了海难对吧?”那个很可能就是玛利亚的女声又和师父确认了一条信息,才转回来继续,“大概是在你六、七岁的时候,你们一家四口在某次赴友人约去旅行的途中发生了海难,当时只有你活了下来——我觉得她可能会想知道自己是怎么生还的,这个地方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这部分她应该只和涅亚提过,不过好像是和她那个曾祖母有关……用不着那么麻烦,随便给她开个头就行,这里布下了魔导术式,剩下的让她自己想。”
……所以您就管这个叫“那里有你想知道的全部真相”?
敢情这真相还要靠听众自己脑补的?
那要是遇到了个想象力丰富的——不,就算遇到的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你就给了这么一句“当时发生了海难,你是唯一的幸存者”,谁能想出当初到底发生了……
——不。
我呼吸微窒,只觉得随着这句话,眼前竟好像真的浮现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昏黑的船舱,围在周遭影影绰绰的、看不清的人影,脚下湿漉漉的、冰冷而黏腻的液体、还有突兀的闪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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