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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逢此时来了新客人,店员着急唤许连雅过去。
    许连雅下午忙得焦头烂额,听着也心生烦躁,“阿扬,自己玩去,妈妈要工作了。”
    “我要爸爸,爸爸在哪里……”气息越来越弱。
    何锐见缝插针地说:“姐,柠檬给你买回来了,我约了同学,先走了。”
    “嗯——”许连雅随口应着,跟店员围到病号边。
    阿扬瘪着嘴,坐到了门口的小凳上。雨丝偶尔飘到她脚边,她缩了缩脚趾。
    何锐蹲下来想安慰她几句,许连雅在里面喊:“何锐,你别管她。越哄越上道。”
    何锐还是软语道:“跟小舅舅去玩好不好,小舅舅带你去抓娃娃?”
    阿扬耷拉着脑袋,摇头,小手抹了抹眼角。
    “我要等我爸爸。”
    爸爸成了她的执念,从记事开始就在心底生根发芽,如今已蔚然成林。
    何锐叹了一口气,同学电话来催,他狠狠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明六月的天,小女孩却像在天寒地冻里,缩成一团。
    她时不时抹抹眼泪,却没有嚎啕,大概知道没人来哄她。
    更多时候她在盯着雨幕,很多双腿来来往往,却没有一双向她走来。
    雨势减弱,天真正暗下来时,许连雅终于送走了客人。
    阿扬已经在门口打起了瞌睡。
    “阿扬。”
    阿扬眼睛迷蒙,脑子却一点也不糊涂。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许连雅蹲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回家吧。”
    阿扬甩开许连雅的手,“你骗人是不是?”
    许连雅:“……”
    阿扬哭着控诉:“你骗人!你说星期二下雨爸爸就会回来!”
    刚结束一天工作的许连雅累得心力交瘁,生硬地说:“起来,我们回家了。”
    店员瞧出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道别,先溜下班。
    阿扬嚎了起来,跺脚,“你是骗子!你骗人!”
    “阿扬,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平日的规矩早弃之不顾,没有什么比得上她爸爸来得重要。
    “我不要回去!你把爸爸给找回来!”
    许连雅无法不动容,这称呼像刀子一般不断刺到她心头,提醒她责任的缺失。她也很想哭,但是她不能,一旦她也缴械,两个人都会崩溃。
    许连雅板着脸,唬她:“许铭扬,你已经五岁了,明年就上一年级了,哪有小朋友像你一样赖皮的。”
    哭泣声稍微小了一点,反而像一根纤细却柔韧的渔线,勒得许连雅抽疼抽疼的。
    许连雅匆忙收拾东西、熄灯锁门,往停车的地方走。
    “我要回家了,你要自己在这里吗?”
    阿扬磨了片刻,不情不愿,抽噎着跟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许连雅打开后座的门,阿扬自己爬上儿童椅,自个扣上安全带。许连雅检查一遍,绕进驾驶座。
    一路无语回了家。
    门一开,阿扬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扔沙发上,泪痕满面。
    许连雅拆开何锐的水果袋,说:“吃荔枝吗?舅舅买的荔枝很甜呢。”
    那边看也不看,“不吃!”
    许连雅把荔枝摔回袋子,“不吃算了!”拎着柠檬进了厨房。
    阿扬被冷落到极点,哇地一声又哭起来。
    两室一厅的屋子很小,隔不开小孩的哭声。
    许连雅有些疲累地抓着流理台边缘,泄气地垂下头。嘴唇紧咬着,却忍不住颤抖。
    当了母亲的女人仿佛被剥了一层皮,特别容易陷入脆弱情绪里。
    终究是少了一份依靠,即使再逞强,许连雅也得承认这个家是残缺的。
    有过一次冯一茹问她,你恨他吗。
    许连雅反刍着摇头,那会她说:“可能其他女人分手后,都恨不得对方死掉。可是你说我软弱也罢,我还是舍不得诅咒他。他本来就跟大多数人不一样,经历的已经够凶险了,我怕万一他真的走了……我也成了共犯。我只希望他能够好好活着,像个好人一样活着……”
    关节被抓得发白,许连雅在女儿凄厉的哭声里抬头,正巧对上了窗户上那个窗花。
    家里每一扇窗贴着同一个窗花,这不是本地传统,只因许连雅第一次告诉女儿,爸爸会在六月下雨的周二回家。女儿过年时从电视看到扫晴娘的故事,便央求着许连雅给她剪一个。贴窗户时,阿扬却把扫晴娘的扫把撕掉了。
    “她没有扫把,就不能扫天空。然后、然后下雨爸爸就能早点回家了……”
    许连雅捂着嘴巴,难受地下了一个决定。
    许连雅一会端了一杯柠檬红茶出来,阿扬大概哭累了,改成了抽泣。
    “你要喝吗?”
    “不要!”
    许连雅又往她面前递了递,“爸爸喜欢喝的。”
    这招很奏效,阿扬擦擦鼻子,抿了一口。
    阿扬皱起眉头,“不够甜。”
    “……”
    许连雅替她擦泪痕的手停住了。
    “妈妈,不够甜。”
    “哦……”
    许连雅低头看着那被浅褐色的茶,里面倒映出晃动的影子,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张脸,也是同样的模糊而破碎。
    “这也遗传到了……”她喃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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