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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您觉着这是不是儿子想多了?”
    如此直白的一问,问得这位为官清廉、忧心民生的御史台官员面色发白。
    半晌,许主簿稳住发颤的双唇,嗓音有些哑:“不,子津,你比阿耶看得更清楚。”
    “你再……再将那位算学监生的话说细致一些。”
    许太夫人、许母视线交汇一瞬又分开,只静静听着父子二人交谈。
    在劝说部分官员放弃驳斥承包制一事上,有如田肃府上闹得不可开交的,也有如许宅内那般“平静”解决的。
    可怀远坊薛宅,内里的情形与无数官员家中都不一样。
    薛父与薛恒大喇喇地坐在内堂之中,前者烹茶,后者拆着油纸包。
    自打上回薛母拿错月饼,薛恒从薛父这儿尝到一小块后,父子俩的关系就没以往那般僵硬。而等薛母离了长安,留薛父与薛恒二人在家中后,父子俩的感情就越发好起来了。
    待到茶煮好,薛父给自家儿子舀了一盏,又给自己茶盏中添上一勺,随后美滋滋地捏起儿子孝敬的锅巴和辣条。
    父子二人的动作极为统一。
    吃一块锅巴,“咔嚓咔嚓”地咬一咬,喝一口茶润一润。
    再捏起一根辣条,一边发出“嘶哈”声,一边飞快咀嚼,最后再以茶解辣。
    薛父和薛恒同时发出一声无意义地感叹:“嗯——”
    薛恒眉眼舒展,笑嘻嘻道:“我就晓得您不会是那等反对承包制的!”
    薛父面上还算矜持,坦然道:“你们那食堂也并非完全改成承包,沈祭酒也给家境寻常的监生留了余地,有何好反对的?”
    “再者,花银钱买吃食,也算天经地义。”
    薛恒夸张地鼓掌:“阿耶英明神武!”
    “日后我定多买一些吃食,回来孝敬阿耶!”
    薛父睨了他一眼:“你啊,还是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功名回来,瞧瞧人家许子津,瞧瞧大郎和二郎……”
    薛恒苦着脸:“阿耶,您现下说这话就扫兴了。”
    他鼓起勇气,哼道:“您可别忘了,日后推行了承包制,还得是儿子在监内买了送到门口,否则您可吃不着孟厨娘做的吃食!”
    薛父一噎,清了清嗓子:“来,喝茶,吃小食!”
    随后又觑了一眼周围婢子,小声道:“我给你些银钱,用来买吃食,这事儿莫要让你阿娘知道,可知?”
    薛恒嘿嘿一笑,挑眉:“我要三成好处。”
    薛父感到一阵肉疼,纠结着点头。
    “所以,我觉着明日朝会必定很有趣。”
    昭宁长公主一边夹着砂锅里的虾,一边洋洋得意地给明日朝会做了预判。
    孟桑一听,笑了:“不瞒姨母,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哈哈一笑,继续吃肉蟹煲。
    而陪坐一旁的谢青章眉眼带着笑,继续啃螃蟹。
    蟹黄蟹身裹着一层面糊,口感很是奇妙。稍加吸吮,可以将缓缓往下流淌的酱汁悉数抿入口中,酱香中泛着一丝丝的辣,蟹黄鲜香之中带着一丢丢面香。
    唇舌与牙齿并用,可以一寸寸地将蟹肉吸出,感受它所带来的细嫩口感。
    待到一整个蟹身的肉都吃完,即可继续对付蟹脚。一根一根啃过去,咬去头尾,微微用力一吮就能把藏在硬壳之下的蟹脚肉吸出。
    与谢青章不同,孟桑吃了几块螃蟹,就专心对付起里头的鸡爪。
    那鸡爪被炖到软烂,但并未损失胶质。吃着口感软糯,唇舌会略有些黏唧唧的,但依旧让人停不下来。
    至于其他的配菜,亦很美味。虾肉鲜嫩又紧实,蘸着汤汁更为可口;土豆软烂到要化开,在口中无须多加咀嚼,仿佛就化成了一滩;豆腐选用的是老豆腐,吸了一些汤汁,伴着豆制品独有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而年糕滑溜溜的,有些夹不起来,吃着糯极了……
    忽然,昭宁长公主开口:“只恨不能当场瞧见叶相孤立无援的模样。”
    “章儿,你明日也要参加朝会,记得偷偷瞧个清楚,回来再说与阿娘听!”
    谢青章拿她这性子束手无策,只摇头,专心用吃食。
    而孟桑将两人的互动悉数看在眼里,只在一旁憋笑。
    翌日,含元殿内,文武百官依次而列,秩序井然。
    叶怀信身着紫色官服,挺直腰板站在前方,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上笏板,神色肃然。
    圣人沉稳地坐在龙椅上,望着一位位官员出列议论、争辩,时不时开口为各项事宜定论。
    待到几项重要事项商议完,剩下的便只有“是否要在国子监废捉钱而行承包”一事。
    叶怀信漠然立在原处,等着同僚依着昨日商谈好的顺序,一一出来驳斥承包之制。
    然而,殿内沉寂许久,均无人开口。
    吏部尚书田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垂下眼帘装佛像。
    御史台一众官员,亦无人出列进谏或者参沈道一本。
    没了这些人站出来,其余一些小官挣扎许久,终是不敢当出头鸟。
    唯有叶相座下一些学生,纠结之后站了出来,但都没说到关窍处。
    这时,终于有一些官员顶着压力出列。他们各有各的话术,大意都为“承包制应当只在国子监实行,是为特例,而非所有官衙”。
    总而言之,无一人反对“国子监内实行承包制”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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