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章了然:“这倒是不稀奇了,太学白景询惯是不在意出身。上至士族、官员,下至走贩、仆役,只要对他胃口,都能结为好友。”
因着宋七娘的关系,对于白庆然此人,孟桑也有所听闻。
不过她先前听七娘醉后提起的,多是白庆然的家事——
早些年与夫人和离,膝下无儿无女,身边也无妾室。和离之后,白庆然一改先前模样,开始流连于平康坊。此人倒还算是个风流而不下流的人,一向只听曲喝酒,与会诗文的妓子吟诗作赋,有时还会帮一些被酒鬼纠缠的女子解围。
今日听谢青章说起对方平日为人,孟桑倒也不觉稀奇:“确是一位自由不羁的郎君。”
她将话题扯回来:“不过,白博士当时所站位置不靠前,再细些的就没听清了。事关百味食肆,我就想着来问问你。”
提起这个,谢青章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自然,难得憋笑道:“倒真有一桩趣事。”
见状,孟桑来了兴致:“洗耳恭听。”
坐在一旁专心用吃食的叶柏,也忍不住竖起了两只小耳朵。
谢青章莞尔,点了一下眼下提着食盒出去的监生,意味深长道:“他们之中的某些郎君,待会儿怕是会有些狼狈。”
他将早间朝会上所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彼时,大理寺一众官员出列,道明自己所请之后,殿中静了片刻。紧接着,叶怀信领着座下学生以及少数交好官员,对此情进行驳斥。
原本守旧派的官员,例如田尚书、易寺卿等人,顶着叶怀信的灼灼目光,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也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
田尚书情急之下,随口扯了一个他眼中百味食肆的不足之处——定价太贵。
为了佐证这个论点,田尚书先是报出田肃口中几种吃食的价钱,最后还要描补一句“此乃臣从家中子弟处,无意中得知”。
此言一出,朝堂上足足静了好几瞬。
随后,王离等人出列,疑惑地报出他们所知的定价。
当越来越多不同的价目表被报出,这些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
无他,几乎人人都不一样!
最终,明面上出资筹备百味食肆的谢青章站出来,有条不紊地报出了真正的定价。
至此,朝堂上陷入一片死寂。
听到这儿,孟桑脑子一转就想明白其中究竟,“噗嗤”一声笑个没完,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所以,是……是田监生他们捣的鬼?哈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中间商赚差价的热闹场面!
可怜叶柏小小年纪,听得目瞪口呆,整个小身板都僵住了。顿时,他想起了先前叶简说过“你的同窗挺机灵”。
原来,此机灵是这种机灵啊!
离谱!
坐在他们附近的监生,也有隐约听到谢青章所言的,有的瞠目结舌,有的后悔不迭,也有一些人满是不赞同。
而谢青章看了身边笑得停不下来的女郎,以及开始怀疑人生的小郎君,意有所指地提醒:“田监生、薛监生等人,方才提着食盒出去了。”
孟桑的笑声一停,立马听懂对方话里意思,乐了:“那我此时只能说一句……”
“愿君平安。”
说罢,孟桑再也憋不住笑。
“哈哈哈哈哈……”
第80章 猪肚鸡汤
片刻前,田肃与薛恒提着食盒、一前一后离开食堂。二人出了食堂所在的小院,于院门口分开,一人快步往后门而去,另一人则朝着偏门走。
薛恒单手提着三层大食盒,心里惦记着要回去吃暖锅,所以脚下步伐也不慢,紧赶慢赶来到偏门处。
甫一靠近此处,薛恒无端觉得有些不对劲,步子渐渐停下,没有急吼吼地迈出门去,而是狐疑地望向外头。
往日里,每逢朝食、暮食时分,偏门外都会聚齐数辆不同官员家中的马车,有些是下值的官员亲自来国子监取吃食,有些则是被各府太夫人、夫人派过来的。大大小小的马车将国子监偏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各位官员偶尔还会撩开车帘闲谈,好不热闹。
而此时此刻,门外场景却有些不同。
虽然依旧是那些让薛恒感到眼熟的马车停在外头,但不知为何,每家马车的车帘都遮得严严实实的,马夫、仆役们纷纷低眉敛目,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这些马车好似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共识,不但空出偏门前的一大块地方,还将路中间空出足够的宽度,以便所有马车自由通行。
薛恒昂着脖子,扫视四周,感到越发疑惑。
咦?
有几位同窗在他前头出了食堂,应当也是来偏门送吃食的。眼下,这些同窗以及他们家的马车都不在此处,而他来偏门的一路上也未撞见这几位同窗回食堂……
他们去哪儿了?
看着外头寂静一片的街道,薛恒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双臂上激起无数鸡皮疙瘩,下意识不想走出偏门,仿佛外头有凶兽在伺机将他一口吞了。
就在此时,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上,马夫瞅见薛恒的身影。他在与车内人回禀之后,驱着马儿朝偏门而来,最后稳稳停在台阶下。
下一瞬,窗帘被人从内撩起,露出薛父的脸来。
薛父面色较之平时要更温和些,神色平静,朝着薛恒道:“三郎,愣着作甚?将吃食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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