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妈妈说:“小孩子懂什么,他现在就喜欢看电视看这个看那个,他能坐得住吗?能?那就让他学!”
后来,书法老师笑着拿出一张写满了笔画的宣纸给她看,“覃念他很有灵性,也乖得很呢,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小不哭不闹又听话的孩子。”
覃妈妈拿着纸就皱了眉:“这写的什么东西?”
老师解释说:“你们家孩子没有基础,年龄又小,从笔画开始练,等基础打好了,以后就——”
覃妈妈打断了老师:“我家孩子字认识很多,你直接让他写就行了,不会的就教啊,你不是专门教字的吗?”
老师懵逼,也不敢再开口,把被揉皱了角的宣纸收回去,牵着一旁低着脑袋不敢言语的小男孩赶紧又回了教室。
覃念没有朋友,不是他不想交朋友,而是他没有时间,不被允许。
他妈妈告诉他:要和那些配得上你的人交朋友,整天约你去公园堆土的就没必要再来往了,浪费那么多时间不如多去记几个名人事迹,别以后出个门都找不到像样的例子来和人谈话!
覃念不懂为什么和人谈话还需要涉及其他人,懵懂地捧着厚厚一本书,他认为人和人的交流太复杂了,为什么不可以轻松点简单点呢?
他站在树荫下盯着那些欢笑不断的同龄人圈,然后握着书包带一步步继续朝下一个补习班的地方去。
覃念以优越的条件进入了初中部的尖子班,入学成绩在班级排到了前三。
有人见他长得可爱,学习又好,文文静静讨人喜欢,上来就要和他聊天。
而他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开头丢了个巴甫洛夫,却让搭话的人一脸疑惑地断了语句。
他后知后觉得到自己犯了蠢,半天都没有憋出一句话来,逃也似的把头埋进了书里,不愿再吭声。
往后的日子中,性别之差日益被受关注,男生在教室的左边成堆,女生在教室的右边成堆,覃念一个坐在教室中间,头顶只有一个突噜噜响的电风扇。
男生嬉笑着朝他扔了纸飞机,“你怎么不去和女生玩啊。”
女生本就早熟,对那些毛头小子十分嫌弃,“你们干嘛这么说啊,他是男孩子啊!”
男生不屑一顾:“篮球都不会打,整天在本子上画画,才不是男孩子!”
女生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有个活泼一点地走去覃念面前邀请道:“要不你和我们玩吧,你不会篮球的话踢毽子会吗?这也是考试的一项呢!”
覃念涨红了脸,他没有任何和女孩子交流的经验。面对别人大大方方的问话,他抱着书落荒而逃了。
他觉得自己好窝囊,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发不出声音了。
为什么别人说话能那么轻松,他却一张口就面红耳赤?
他害怕与人交谈。
他更深地把自己藏起来,他祈祷着不要再有人来找他玩了,他不会应对,也疲于应对。
如他所愿,真不再有人找他玩,而是有人来找他麻烦。
时间越久,情节越重。
初三时青春期的男孩子们争强好斗,见同班女生一次次为覃念说了话,心里的那点不爽便冒出了芽,被更多的因素浇灌成了分辨不出的恶念。
抢他的早饭和点心,丢他的作业本。
手工课花了两晚上做的彩色纸球被一脚踩扁,元旦晚会上公然提议让他穿裙子去演公主。
那段时间覃念总是情绪低落,第二日来学校是眼圈都有些泛红。有女孩子去办公室说了几句拐弯抹角的话,老师便狐疑地抓了几个男生去问:“你们欺负他了?”
男生互相对望一眼屿,其中有人无辜道:“哪儿能啊,他可是男生,被欺负了还能不还手的?他不我们班优秀生吗,熬夜写个习题把眼睛给写红了多正常啊。”
老师问不出所以,加上之前覃念也只会摇头,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青春期嘛,孩子间有了碰撞也算正常。
放学后这群人就夺了覃念的书包,把人拎去角落里逼他认错。
“是朝老师告状了?你家不有钱吗,我吃你点东西怎么了?你学习不很好吗,借我作业抄一下怎么了?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比那些女孩子都漂亮,穿个女孩子衣服就委屈你了?哎呦就说你几句你就要哭了,你可千万别跟你妈说是我欺负你,我没这个胆子,万一你妈有点权把我给整休学了呢。”
覃念低头看着地,被劈头盖脸示威性地推搡几下,等天完全黑了后才慢吞吞整理起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包,拎在手里再去接受校门外接送保姆的责骂。
接送保姆不止送他一个,没好气地最后把他送回去,对着从楼上下来的覃妈妈就是一通责备,“你家孩子可皮了,天都黑了还在学校里和人玩呢,都没个时间概念!耽误了我这么长时间,又要挨别的家长骂……”
覃妈妈一听也来气,拧着覃念的耳朵进了屋,说是回来太晚了饭菜早就倒垃圾桶了,罚他晚上没饭吃好让他长长记性。
她儿子将来可是干大事的人,每天都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回家了?成绩倒是开始下降了,完全就是玩物丧志!
亏她和丈夫忙前忙后地赚钱,就是为了给他将来铺路,结果小孩子根本不懂事,哪能体会到大人的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