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关渝舟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将手电向下照着路,叮嘱道:“慢点走,不着急。”
两人一有动作,杨叔就带着碎花裙跟了上来。
小女生现在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只不过眼眶还在泛红。她吸了吸鼻子,看着正前方一高一矮的背影,下了决定般快步地绕了过去,闭着眼猛地弯腰鞠了躬:“那个……刚刚真的对不起!”
夏濯反问:“对不起什么?”
闻言,碎花裙头垂得更低,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对你大吼大叫的。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我太激动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明明一开始说好不会乱惹事的……反正,对不起!”
夏濯闻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对方真的会来道歉。
“没事儿。”他随意地笑了一下,擦肩而过时垂下眸子,借着关渝舟的视野盲区飞快地看向自己手心,上面有团凝固的血。
这毫无疑问不是他的,这个认知让他松了口气,飙升的心虚倏地消散,那八成就是刚才幻象中的影子在触碰后留下的。
他试着用指甲抠了抠,血块却纹丝不动,缝在了他的肌肤上一样。
不会他才是乱惹麻烦的那个吧……
“在搓什么?”关渝舟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见他不应,很快握住了他的手翻开一看,“怎么弄的?”
“不是我的啦,”夏濯抽了抽,没能抽开,就随他抓着了。他刚刚接受道歉时的那种洒脱劲全不见了,缩着脑袋鹌鹑一样小心翼翼地:“刚才碰了那个影子一下,可能是她身上的血,沾着了就……弄不掉了,哎嘿。”
关渝舟被他那句“哎嘿”搞得一点脾气都没了,他拧眉仔细看了看他的手心,“疼吗?”
夏濯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
关渝舟堵着一口气,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条手臂忽然从后边伸过来,打断了他漾到嘴边的责备。
杨叔指着右前方的一条岔路,不太确定地压着嗓子说:“那边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雾气让能见度下降了许多,白茫茫的颗粒四处飘散时偶尔会给人造成视觉上的错误指引。
关渝舟和夏濯同时抬起头,他们还什么都没能瞧见,碎花裙已经三步并两步地小跑过去,还没到面前手电筒已经不稳地掉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在她漂亮的裙摆上留下了几个醒目的泥点。
她捂着嘴往后退了几步,又跌跌撞撞地冲上前。
粗壮的树干上嵌着半个人,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融进树里了,头和一条胳膊垂在外边,浑身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夏濯的确在参观校园时对这个男人有一点印象,因为他无意中看见这个人侧过脸来摸碎花裙的头,笑得腼腆又温柔。然而现在他却像腐朽的木头,一点点地被树往里拉去,定睛看了才能发觉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偶尔因为剧烈的疼痛身体抽搐,却又昏迷着无法醒来。
“再帮帮我,求求你们再帮帮我……”碎花裙急得声音都哑了,血已经浸透了脚下的土地,原本泥泞的地方更加打滑,站上去都让人重心不稳,更别说想要使力气拽动一个被困住的成年人。
夏濯想说这是在白费力气,人都已经失血成这样,哪怕真能救出来今晚也是挨不过的。但杨叔一声不吭地走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配合着她合力将人往外拽。
“没用的。”关渝舟没有动作,站在一边语气淡淡,“不想着把他弄出来反而还能多活几分钟。”
拉扯感让男人浑浑噩噩地醒来,更多的血顺着树皮往下滑落,夏濯也意识到了不妥的地方,他张嘴想要喊停,关渝舟却拍了拍他的肩,冲他摇了摇头,“迟了。”
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回荡在雾中,和树融为一体的肉被撕裂,这次涌出来的血中混合了些稀烂的内脏。碎花裙看不清,她对只剩下半口气的同伴哀求:“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救你出来了,你坚持住,一定坚持住……”
突然,那只手一把反扣住她的手腕。上边的力度不像是一个濒死的人能有的,疼得她闷叫一声,却欣喜地投去目光。
“快松开他!”杨叔忽然喊道。
下一刻,碎花裙的那点欣喜被冲碎了。恐惧一点点爬上她的眉眼,那只手并不是在回应她的拉扯,而是认定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在用最后的力气想拉她一同陪葬。
那双浑浊的眼睛充满血丝,瞳孔放大地紧紧盯住她苍白的脸。
碎花裙被吓得直哆嗦,她听杨叔的话愣愣地松了手,对方却宛如要折断她的手腕,一刻不懈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拖。
“在这别动。”关渝舟扔给夏濯一句话,弯腰抄起脚边的树枝。他上前刺向男人的手背,找到手筋所在方位精准一别,一瞬间的喘息让碎花裙得了空子,她被还没收力的杨叔拽得往后倒在地上,似乎是脚软了没法站起来,就那么坐着看同伴挣扎,直到头颅被蠕动的树皮挤进树里,手臂猛地挥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四周安静了很久,久到血腥的气味让人已经憋不住反胃,碎花裙跪着低泣起来:“为什么啊……”
血水渗入地底,雾被染上了淡淡的红。
啪嗒,啪嗒。
什么人在泥水上行走。
模糊的人影晃进雾中,灯下颗粒状的水汽胡乱纷飞。她齐肩的短发和裙子一同黏在身上,头朝一边诡异地歪着,垂下的手里抓着什么东西,风一刮哗啦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