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濯爬上床,慢腾腾地挪到他身侧,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了?”关渝舟将他揽进怀里,“哪里不舒服?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夏濯听话地抬起胳膊,手心里的数字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皱着脸,语气犹豫:“总觉得杨叔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但是我也没感觉到让我不舒服的地方。”
关渝舟淡淡道:“他看那个女生时眼神也有变化,但没看你时明显。”
“你也注意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看到他之前在地上写什么了吗?”
“看到了。”夏濯说:“应该是写了一个人名,但是我看到时已经被他用树枝划花了,辨认不出什么字。”
“嗯,快睡吧。”关渝舟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明天要早起去教室。”
“对哦!”夏濯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位教师。他以往赖床赖习惯了,但在这个梦境中必须得早起,闻言立马把脑袋埋进关渝舟的怀里,闭上眼不动弹了。
夜里下了场雨,潮湿的空气顺着缝隙填充进屋内,渗进了每一片墙板里,梦中都是雨水落下的滴答声。
快被这种响动吵醒时,黑暗里突然出现了那棵在花园中摇曳的巨树,瘦削的人影跪在地上,悲怆的双眼抬头望着他所在的方向,一只手努力地够来,想要拉住什么。
手指缝间流淌的血迹汇成细小的水流,顺着苍白的手腕一点点坠地,快到脚边时夏濯下意识挣了挣,身体却使不上力气,动弹不得。黑色的雾气把人影包裹得严严实实,似个未知的怪物一样摸索着朝自己靠近。
他原以为这是花园中幻象的后续或重演,却惊讶于那只手在贴上自己肌肤时穿透过去,不像在接近他,而是在奋力地靠近他后方的人。
夏濯突然想起来在那双眼睛里看见的两个身影。于是他再次盯住了对方的双眼,玻璃珠一般水润的瞳孔间,赫然映着两个不同的影子。
而这两个人现在就在他的身后。
头沉重得抬不起来,看不见的山正压在他的肩上,每一分挪动都艰难无比。越来越浓的血腥味灌入呼吸道,呛得他眼睛也模糊了,眼眶里出现星星点点的光斑,头晕目眩的感觉席卷而来,伴随着回荡在耳边的滴答水声。
快喘不上气时他终于转过头去,视线里出现了两双破旧的鞋,还有一滴晶莹透明的雨水。
那滴水掉在地上,波纹扭曲了画面,窒息感迫使他从梦中惊醒。
心跳砰砰地鼓动耳膜,身后的手仍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
夏濯满头都是汗,雨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风也将有些年头的铁栓吹得哒哒响。而在这一切嘈杂的背后,低泣的人正靠着窗,双手贴着脆弱的玻璃,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朝屋里张望。
“开窗户呀,下雨了,我好冷……”
哀怨的抓挠声刺耳又急迫,关渝舟将另一只手盖在他的耳朵上,声音带着醒时的沙哑:“闭上眼,继续睡。”
“老师,老师,救救我……我不想死了,老师……”
“你看我一眼吧,醒醒呀,老师……”
砰,砰。
越来越大的击打声冲撞而来,窗框震颤的动静让人心惊肉跳,仿佛下一秒玻璃就要被砸碎。
夏濯背对着窗,他抓紧了关渝舟的衣服,没有理会。
“不要怕。”关渝舟隔着手背,在他耳朵的位置印了个吻,“你睡你的,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他的安抚起了很大的作用,夏濯小声答应,又往他胸口钻了钻,很快重新睡了过去。
外面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拍打的声响也随之消失。天蒙蒙亮时,一缕光从窗帘缝中洒到床上,关渝舟被门外徘徊的脚步声吵醒,他把翻了个身不愿睁眼的夏濯捞起来,催着人去洗把脸。
“关老师,夏老师,你们醒了吗?到时间去教室里上早读了,学生们也都已经去餐厅吃早饭了。”门外是卫嘉祥,他怕几人上岗第一天就迟到,特地挨个来敲门提醒。
夏濯不堪其扰,半眯着眼坐起来,“几点了?”
“五点半。”
夜里睡得不算安稳,夏濯懵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下床,“我好久没这么早起来了……”
关渝舟目送他进洗手间,转去床边拉开了窗帘。阴沉的天笼罩在校园上空,两片紧闭的窗户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缝,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手印。
夏濯稍微精神点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关渝舟背对过去的样子。
“在看什么呢?”
听见身后的动静,关渝舟回过头道:“今晚我们不回来住,这个房间有问题。”
夏濯明显也看到了那些痕迹,联想到昨天晚上听见的所有声响,他沉思了片刻,“是昨天那个在喊救命的学生吗?”
“不。”关渝舟摇了摇头,“是曾住在这个房间里的老师。”由/公/众/号/所/思/是/宁/宁整/理分享/
第150章 腐烂的期望之花(七)
昨天卫嘉祥并没有带他们上教学楼的三楼,因此不少参与者对三楼还是存有警惕,在分配班级时尽量避开了担任四到六班班主任的可能性。
这正合了夏濯他们的意,不用怎么商量就站到了六班的班级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卫嘉祥从后匆匆赶来,将最后一份资料递过,模样有些不大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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