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无法习惯突然而至的黑暗,但耳朵却听到了楼下关门的声音。
哒、哒、哒……
婉儿回来了。
即使看不见,皮肤也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寒意。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可就在与他们仅隔了一扇门距离时消失了。
夏濯正分神听着,关渝舟却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拽到床上塞入了被子里。沈维见状,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连滚带爬地也跟着往床底下钻。
等待了数秒,周围静得仿佛时间停止了。趴着的姿势太累,沈维小心翼翼地想翻个身,正在这时,空气中却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卟。
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什么——有人戳破了他们房间门上的窗户纸,正透过小洞往里窥伺。
他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
刘氏肯定是发现有人跟她一起出了门,正在一间屋一间屋地排查。这时候谁要是动一下估计就直接上暗杀名单了,沈维现在姿势再怎么痛苦也强忍了下来,冷汗也一点点出现在额头上。
他在心里数数计时,数了三百多下,就在腰酸得快要失去知觉时,离开的脚步声总算响起,似是确认了第一间房里没有异常,婉儿拖着步子转身往对面去了。
沈维猛地松了口气,心说还好,再多呆一会万一他没忍住惹了麻烦,不被原住民追杀也逃不了那两位的魔爪。
他慢腾腾地放松四肢,打算暂时就躲在床底下不出去了。没想到刚一动,口袋里装的盒子就啪嗒掉到了地上,还在老旧的木板上咕噜滚了半圈,最终撞在床柱上。
一连串声音在这种环境中犹如一道道惊雷。
沈维顿时汗如雨下,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感觉全身血液在瞬间被冻住,这种恐惧来得比刚才以为自己被诅咒时还要猛烈。
这下是彻底完蛋。
门外婉儿寻声走了一步。
哒、哒,哒。
脚步声重新停在了门前。
别进来别进来别进来……沈维也顾不上信仰什么教派了,又是画十字又是双手合十,胡乱中西结合地祈求。
然而事不遂人愿。
吱呀的声响似是死神逼近的警铃。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股冷气涌入房间中,顺着脚底板直达头顶。
沈维捂着嘴不敢呼吸,眼睁睁看着一双小巧的布鞋闯入视野,在干燥的地面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他原本还想着只要她不低头看床底就不会发现自己,但在看见她手里攥着的东西时愣住了。
沾着泥土的刀锋在夜色下闪烁着慑人的光。
婉儿有刀。
而暴露在她视野中的,是夏明和关强。
今晚他们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早就把计划一五一十告知了自己。哪怕没有这两个人,他也知道达成这个梦境的方法了。
而且那个制造出意外的盒子……是夏明给他的。要是夏明不捉弄自己,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局面?
只要老老实实躲着,他的存活希望比他们都大。
理智上这么想了,可真到那把刀动的时候,沈维还是一个鲤鱼翻身,他手肘一撑地,“嘭”地就要扑出去。可几乎是在那同时,床板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夏濯遮住了床下的异动,裹着被子一骨碌往里滚去,将后背露了出来,身体因均匀缓慢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婉儿抬高的手臂重新落了回去。
她静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直到脚步远去,沈维心脏还在剧烈咚咚乱跳。
草。再被吓一次,没心脏病也要有了。
床上传来一个悠哉的哈欠声,“好困,再睡会吧。”
另一人低低地答应,“睡吧,到时间我叫你。”
沈维:“……”为什么你们还这么平静啊!刚才差点就出事了!
他闷声问:“……我可以出来了吗?”
夏濯闭着眼,“我又没囚禁你,问我干嘛?”
沈维放心不下:“万一她又回来了呢?”
“那你搁下面呆着吧。”
沈维还真就在床下躺平了。
片刻他又像是被好奇心折磨得浑身不舒坦,疑问隔着床板又冒出来:“那啥……她怎么突然走了?”
夏濯:“要不把她喊回来陪你一起睡?”
沈维这才安静地闭了嘴。
夏濯往关渝舟怀里钻了钻,心说这家伙果然有点笨。
都笨到差点冲出来主动送死了。
好像大部分参与者都把恶类原住民想得太绝对化了。觉得碰上了、惊扰了就是死路一条,因此做事找线索时总畏首畏尾,让进度进展得很慢。但只要闭着眼不承认自己醒着,刘氏又抓不到他们马脚,而且她不会轻易对婉儿产生好感的人下手,不论是替她摘了风筝的自己,还是陪她玩了游戏的沈维几人。
经历过一次次梦境,结识了一位位原住民后,夏濯从中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些身怀怨恨无法解脱的原住民,曾经都是活在不同世界上的人。他们在解着死人的执念,而督查者解的却是他们的执念。
原住民、参与者、督查者——这三位结成一体,组成了一个循环的系统。
他对星海存在的理由有了猜测。
浅眠不到两小时,柳氏夫妇率先起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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