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个人影落在了门前的纸窗上。
若清看到了那个影子,那个影子也知道若清就在这间房里,可他们谁都不愿主动开口去叫对方。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是素音鼓起勇气,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她走进去的时候若清正背对着她,在房间里照着镜子。
这间房之前是怀若楼的妾室在住,梳妆台上的镜子放在妆奁之上,图案精美,但有些花。
而若清就坐在这面十分花哨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脸。
素音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越过他那柔亮的黑发往前看去,能够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是什么模样。
这一幕有些奇怪。
照镜子的人与镜子里的人长得不一样。
明明照镜子的人是若清,镜子里的那张脸却不是若清的。
而望着镜中人又像素音,又像怀若楼的脸,素音鼻子一酸,移开了眼。
她本以为若清会厌恶她、恨她、恨到暴跳如雷,本以为她走进这间房间后,她会受到若清的指责,可这些她想象中的本以为都没有出现。
自从在中都照过镜子后,若清就很平静,哪怕是被抓到了魔域来,他也表现得十分淡漠。
见素音的身影出现在身后,他没有移开放在镜子上的眼睛,既不恨,也不怨,只是木讷的板着一张脸,淡淡地说:“这镜子里的人有些像你,也有些像方才的那位魔尊,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你曾告诉我,我不能照镜子的原因是我少时被镜妖偷了脸,若是脸落到镜子里,就会被镜妖取走性命对吗,可现在镜妖在哪里?她为何没有出现来偷我的脸呢?”
他的质问是如此地犀利,素音不知怎么回答。
若清却笑了,他自嘲又自悲地说:“若楼,若清,怀若楼……怀若清?是这样吗?”
“是。”被他的笑刺了心,素音终于不再逃避,她坐在了若清身后的圆桌旁,望着前方的烛火,哑声道,“不让你照镜子不是因为镜妖,镜妖的话一开始就是骗你的,缘由就是因为你现在看到的那张脸。若清,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与怀正生下的孩子。”
“原来如此。”若清闭上了眼睛,终于懂了为何怀若楼敢对清原出手,并表示出能够吞下中都和清原的野心了。
怪不得素音不曾把他带走,而是留他在清原。
原来什么担心照顾都是假的,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把他送到长公主的身边。
他们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想来怀若楼是想他这边攻打清原,若清这边登上皇位,他一手抓清原,一手抓中都,而若清是他的弟弟又被他控制,身子还不好,只要若清登上皇位,相当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以若清的手得了中都的权势,所以他敢对清原下手,不担心中都吞并魔域。
甚至可以说,即便日后正邪大战,中都趁势吞掉了魔域,只要皇帝是若清,即便清原和魔域两败俱伤,被中都捡了便宜都算是怀若楼赢。
而他若清——完全是怀若楼统一天下的捷径。
只要掌握着他这个棋子,怀若楼怎么下都有赢局。
想到这点若清嗯了一声。
素音见他如此淡漠反而不安起来。
若清被她骗了这么多次,按照常人的态度肯定是恨她入骨,怎会如此淡定地面对她,甚至没有发脾气的意思?
他怎么了?
素音心里紧张,却知道此刻不能再瞒着若清。
她继续说:“我怀你那年,你父被我师父和上任魔尊害死,我心里恨得要命,就去找了怀若楼,想要报复他们。”
她不知道若清看了澶容的神海,还在演戏。
但接下来她说的不是骗人的。
“怀若楼答应与我联手,正好那年长公主杀了夫君回京。怀若楼听到长公主有孕的事心生一计,去偷了长公主的孩子,把那孩子带了过来。”
“他想要狸猫换太子,让你冒充长公主的孩子,借此掌握中都,只是这事并不好做,长公主身边有爱慕她的长竟守着,旁人要是想骗长公主绝非易事,因此我们找了许多法子,先让我的孩子在明面上死去,又把长公主的孩子养了几年,找人抽了他的气运,以此误导长公主她儿子的气运被借走了,这样日后你回到中都,身上并无皇族气运,长公主也不会起疑心。”
“之后我们换了魂,把你的元神放到了长公主孩子的肉身里,这样一来,即便长公主取你骨血,也查不出来你不是她的孩子,而我们之所以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知道长公主心狠手辣,担心她疑心重,让长竟入你神海,事情会漏了底,所以我们将你一同骗了去。我们也没有想到长公主看你病弱,并未让长竟动你。”
“而你与长公主的孩子换了肉身,进了别人的身体,相当于生魂偷取他人的皮穿上,内外注定不相同不相容,因此你可以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眼睛。在你的眼中,镜子里的你只会以自己的真实面貌出现,因为这个身体不是你的,只有元神是你的,所以你只能看到你的元神,绝对看不到这具偷来的身体。”
“而你眼睛像我,相貌有几分像怀正,而怀若楼也有几分像怀正,所以我和怀若楼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便不让你照镜子,并在你的神海里下了禁制,让你远离镜子。”
“你受了禁制的束缚,这么多年也没有照过镜子……自然就不知道这件事。”素音说,“你如今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怀若楼在你的身上和镜子上下了牵引术,他可以在解除你身上的禁制后,通过镜子把你带来送入任何地方,而禁制解除的法子就是镜子碎了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