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只是这桩小事,人家宫女勾引他,他又不吃亏,装得跟贞洁烈妇似的。时月影唇角微动,不想这小动作被皇帝看了去。
元景行的神情立马就不淡然了,眉梢一扬,怎么?!皇后觉得这是小事?
自然不是小事。时月影垂眸装得唯唯诺诺,臣妾立即带她回未央殿责罚,陛下请安寝吧。
只责罚她一人么?皇帝不依不饶的,手臂支着下颚,声音沉静如水,眼睛含怒望向时月影。
那还要责罚谁啊?时月影睨着元景行,两人暗自较量着,他身着蚕丝寝衣,衣襟松松垮垮地露出半个胸膛,肌理分明,宽阔厚实。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皇帝但凡穿得保守一些,长得端庄些,也不会有那么多宫人前赴后继地想要往龙塌上爬。
这事发生一次也就罢了,一个月间发生了两回,上一个宫人便是这么去的慎刑司,怎么回回都是往皇帝塌上爬呢?不往她塌上爬?皇帝应该反思反思了。
陛下,奴才也有罪,奴才以为宫女素儿是皇后亲自挑选的,应该稳妥了就没盯着,没成想是这样!御前太监德乐道。
这太监整天煽风点火!时月影咬着后槽牙,捏紧了团扇的红漆扇柄,他就仗着皇帝的势,回头可别落她手里,活活剥掉他层皮!
求陛下开恩,求娘娘开恩,留奴婢一条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匍匐在不远处的宫女瑟瑟发抖,声音跟蚊子似的,已经吓破了胆。
这意图攀龙附凤的宫女素儿才上任十日,确实是时月影亲自挑选,但人其实是贵妃举荐。因着前一个宫人爬龙榻,元景行对她发怒,时月影也怕了,想着既是贵妃的人,放在皇帝身边最多也就给贵妃传传信儿罢了,兔子不吃窝边草,应该会安分守己。
只是权势和地位对人的诱惑实在太大,朝堂上那些个饱读圣贤书的尚且不能做到两袖清风,在官场上厮杀得你死我活。更何况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御前宫女呢,往前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一生的荣华富贵。
寝殿内陷入了寂静,其他宫人垂头站在墙边上生怕被牵连。时月影凭借着以往的经验,知道自己多说多错,也不敢吭声。
皇帝坐在木塌上,抬眸凝视着她略微困倦的小脸儿,你说话!
臣妾有错,不该听了贵妃举荐素儿,就没有去查其德行,陛下只管惩罚臣妾便是了。
贵妃与她向来面上装得和气,私底下老给她使袢子,别是贵妃知道素儿有异心,故意举荐给她,来好叫皇帝抓住她的把柄。
或者再往深了想,这可能就是皇帝和贵妃一起下的套,就等着她往下跳呢。横竖时家已经破败了,她身后没有倚仗,又无所出,身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上,委实如履薄冰。
怎么还怪到旁人头上去?!皇帝开口维护贵妃。贵妃尹氏是出自皇帝母族的女子,一入宫便颇得圣宠。
臣妾不敢,都是臣妾的错。这一试探就试探出来了嘛,她一提贵妃,皇帝越发恼怒了,臣妾识人不清,辜负陛下信任,臣妾愿意卸下统管六宫之权,贵妃办事稳妥,就让贵妃替、
啪
皇帝右掌重重拍在金丝楠木矮几上,白玉扳指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你自己肩上的担子,竟然还敢推到旁人身上推!
这动静引得站在一旁的德乐也吓得直接趴地上了,时月影身子一颤,将头垂得更低了。
哦,原来他不是这个意思,时月影咽了下半句话,圣意难测,那皇帝是什么意思嘛?直接说出来,她照着做了,大家好回去继续睡觉。
若皇后的责任推到旁人身上,那皇后的位置是不是也要挪一挪了?皇帝声音冷若冰霜,伸手抓了矮几上的杯盏,稍微透了点口风。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嗐,皇帝说话总是拐弯抹角,害她瞎捉摸半天!
时月影心里有数,揉了揉几乎睁不开的眼角,屈了膝往地上一跪,臣妾资质平平,实在难当中宫之位。
垂眸看着膝下的地毯,并未发觉皇帝饮茶的动作停滞了。心想自己被废黜是早晚的事,不如自请下堂,省得两相操劳,否则再这样下去,她有几条命跟他耗。
皇帝没打断她,时月影便壮着胆子往下说,不如就......
就什么?元景行将杯盏放回矮几上,眼神淡淡地望着,等她接下来的话。
皇帝这语气听得匍匐在地上的太监德乐心头颤抖,这么热的天,他背脊上一阵一阵发寒,闭上眼睛直皱眉头,恨不得冲过去捂住这位皇后的嘴!皇帝是这个意思么?!怎么就这么没眼力!没得害死了自己还牵累了他们这些御前宫人!
她继续说下去,怕是真的会出事。
就让贵妃来做皇后吧......语气唯唯诺诺的。
元景行侧了侧头,眼神依旧盯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你不做皇后了?声音沉静如水。
时月影心间慌乱,没敢抬头看皇帝的神情,但听着语气里并未夹杂怒意,想着自己这此总算是走对了道儿!
她仰起头,掷地有声道,是,臣妾才能平平,连御前的宫人都管束不好,入宫近两年又无所出,臣妾实在羞愧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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