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将顾老爷和顾平安等成年男客迎进了大门,紧接着侧门便有侍女上来对顾夫人作礼,引一众女客去后面,顾夫人扶着小儿子顾平真的手,带着一众未成年的庶子和丫鬟进了后院,入座用茶。
待侍女退下,顾夫人回头,淡声道:“今日谁也不许出错,都记清楚了!”
她倒不是针对顾平林,这些庶子们的母亲都活着,有的还很受宠,更是顾夫人的眼中钉,众庶子对她的警告也反应不同,有畏缩的,也有不以为然的,相比之下,中间安安静静的顾平林反而顺眼得多。
顾家的席位被安排在角落,此时才能看出段家对待不同客人的差距。与修真界第一大世家相比,顾家根本上不了台面,对外称是世家,其实只是个小家族,不过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祖上得到了本低级修炼功法,顾家才得以在修真界立足。在真正的世家面前,顾老爷是自卑又向往,所以千方百计弄到帖子,厚着脸皮赶来结交,万万不许家人在这种场合出错。
顾夫人认得两位小世家的夫人,告诫完庶子,就匆匆过去攀谈,众小公子们则被引入花园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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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的花园就是一座山,竹林花圃,小桥流瀑,清池水阁,茂密的枝叶间隐约露出飞挑的檐角。其中已经有很多游玩的客人,重要的地方都设了阵法结界,也不怕外人误闯,以防有人迷路,每段路都安排有家仆当值。
果然与前世记忆中一样。顾平林边跟着众人往前走,边扫视四周,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算来他现在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大,此时大概是在陪那些世家小公子们。顾平林也不着急,因为今天还有件更重要的事,他必须先去见另一个人。
顾家孩子们没上过大台面,都表现得拘谨,只敢在角落里玩耍,顾平林熟悉了环境,瞅着空取过一杯茶,朝记忆中那条小路走过去。
“小九你去哪儿,不许乱跑!”顾平生眼尖瞧见,大叫,顿时所有人都看过来。
顾平林也不慌,淡淡地说了声“内急”,并不理会这群孩子说什么,径自走了。
“回去等夫人责罚吧!”顾平生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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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越往前走越是僻静,到后来地面出现了许多落叶,可见已多日无人打扫了。多年岁月过去,记忆有些模糊,顾平林几次遇见岔道,然而现在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凭运气乱走的小孩,只须略停脚步,大略扫一眼落叶上的踩踏痕迹,便确定了方向。
路尽头有座亭子,亭上石桌就是棋盘,桌旁两名老者端坐对弈,正是记忆中的场景。
那名执白子的老者穿深蓝色道袍,须发尽白,慈眉善目,此时他拈着一粒白子不知该往哪里放,十分苦恼。
师父。
顾平林手一颤,连忙握紧茶杯,低头。
这老者正是顾平林前世的师父,灵心派掌门岳松亭。当年因为这次巧遇,顾平林被岳松亭看中,得以拜入灵心派,踏上道途,对顾平林来说,岳松亭宛如再生父母,是平生最为尊敬之人。岳松亭寿尽之际,将掌门之位传与顾平林,却不料顾平林激怒那人,引来一场可怕的报复,不仅他自己被废了道脉丹田,连同灵心派的地下灵眼也一并被毁,灵心派从此没落。
凝聚师父毕生心血的灵心派,最终竟毁在自己手里,乃是令顾平林一生愧疚的心病。此刻再见到师父,顾平林只觉得无颜面对,沉默好半晌才平复了情绪,走过去。
岳松亭只顾全神贯注地下棋,视线不离棋盘,察觉有人来便随口道:“取盏茶来,有劳。”
事情发展与前世完全相同。顾平林垂首,低声答:“是。”
正要上前递茶,对面那执黑子的老者突然也道:“这里也要。”
如今顾平林当然知道此人身份,乃是修真界有名的天机算明清子,别看他只五十来岁模样,实际上他比岳松亭要大得多,头发灰白,双眉却黑油油的,身上是件宽大的白道袍,端的是仙风道骨。
但,前世并未有明清子要茶这一出。
顾平林仅仅愣了下,便镇定地走上前,将那杯茶放到岳松亭旁边。段家的茶不会差,何况顾平林这次有心,特意选了他最爱的茅芽。岳松亭顺手端起来喝了口,果然忍不住赞:“好茶。”
大概是太合口味,他忍不住扭头看,顿时意外了:“咦,好个娃娃!”
明清子闻言也抬脸,看见顾平林便皱眉:“这娃娃……”
“资质不错,”岳松亭喜得丢开棋子,拉过顾平林,“快说,你是哪家的娃娃,叫什么名字?”
顾平林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垂眸,用恭敬的语气一一答来。
岳松亭转向明清子:“如何?”
明清子不答,只是盯着顾平林的脸,目光透出几分惊疑。
顾平林这次早有准备,平心静气地等待那番话。
明清子收回视线,沉吟半日,突然笑道:“只有一杯茶,他给你却不给老夫,看来是与你有缘了。”
岳松亭大喜,又叹道:“你也知道,我此生怕是难以突破了,寿元将尽,灵心派却……”
“天意注定,道法自然,”明清子再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平林一眼,起身道,“老夫即将远游海境,此番特意来见你一面,事情已了,也该动身了。”
岳松亭闻言便知自己破境无望,这恐怕是两人的最后一面,岳松亭自幼习道,也是通透,起身拱手道:“劳道友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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