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这是一项压榨生命极限的任务。
第十天,许允清承受不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大阵,头晕目眩,眼花缭乱,额头和鼻尖上全是冷汗,密密麻麻地挂着,整个人和从水里捞起来的水鬼一样,站着看天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颤动,坠落。
薛妤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接着沉思,道:去旁边站一会,需要你出力的部分没多少了,接下来几天,你自己在院子里悟阵即可。
过去这十天,在别有心思的前提下,许允清是真的佩服薛妤。
阵与阵之间的衔接是最难的部分,也是最耗费精力的流程,而这些全部都是她在做。
他跑去一边不知道吐了多少次,而薛妤最难受的时候,也只是停了停,缓了缓,没过一会,就接着再来,压根不知道疲倦一样。
如果许允清自己不是灵阵师,看这情形,以为勾勒这座阵法是多容易,能够信手拈来的事。
唯一能证明薛妤完成这一步也颇为吃力的是,短短十天,她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已经完全挂不住,被她面不改色地摘了丢到妆奁盒中。
因为阵法需要绝对的安静和契合度,除了薛妤和许允清,其他人通通被勒令守在庭院外,只能远远地看一眼,谁也不准进来打扰。
许允清是真撑不住了,他感觉身体已经到极限,再不放松一会,他一定会晕倒在这座阵法里。
他无声走出庭院,一眼便看到了在门外固执地等了十几天,天天都来的朝年,后者见到他,眼前微亮,上前问:怎么样?殿下出来了没?
许允清摇头,笑得虚弱:还要一段时日。劳烦朝年小公子带我去趟尚药司,薛妤殿下消耗颇大,需要内补,但现在没法脱身,我这边有几副恢复灵阵师精力的方子,等药散做好了,我给殿下端进去。
我让膳房时时备着呢。在照顾薛妤这块,朝年没带马虎的,他道:药方这块,不劳许公子操心,早已有大人为殿下整理好了,都在我手里收着呢。
他口里的大人,许允清一听就能猜到是谁。
溯侑曾在殿前司任职,做到公子之位,真要说起来,朝年和朝华都曾在他手底下做事,既是他们的同僚,又是上司。
他们会顾着那一边,闭着眼睛都能得到答案。
许允清回望了下在身后合上的阵法,低声道:这世间灵阵师稀少,外行所求的秘方不一定有用,殿下内耗颇多,再拖下去,于身体无益。
朝年站在原地思索了一小会,无奈地妥协:行,这方面我阿姐懂一些,你写出来,我让她看过之后揉成药散,再麻烦公子给女郎送进去。
许允清颔首,彬彬有礼:应该的。
谁知道这件事就从这被打开了一个豁口,因为阵法只有许允清能进,他天天变着法的送些东西进去,再拿些东西出来。
短短两天,整个邺都都知道了这么一号人。
第三天,朝年在收到九凤和隋瑾瑜一个直白,一个委婉的询问后,立马察觉到不对,当天晚上就站在庭院外守着,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颇有一副从源头处掐断流言的架势。
真没这回事,九凤大小姐,九凤殿下,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嘛。朝年捏着一张灵符,急声道:殿下看不了灵符,在阵里呢。邺都就是个铁桶,朝华把控得严严实实,我人还就在门口堵着,绝对不可能这么快把这根本没影的事捅出去,不知道怎么,这消息越传越离谱。
九凤笑了一声,又逮着朝年逗了几句,才慢吞吞地道:来自妖都的提醒,我们妖都这位小暴君已经得了消息,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大好。反正,你看情况办事,放聪明点。
诶,诶。朝年捏着黯淡下去的灵符急得跳脚:精神状态不大好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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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都,隋家。
妖都最近天气不好,五世家聚集的一条街连着下了五六天暴雨,妖风一阵接一阵地刮,刮得人心烦意乱。
隋瑾瑜是其中最烦的一个。
邺都的消息他们一直有在关注,而且这次流言传得快而广,有鼻子有眼,连远远的几张模糊影像都传了出来,别提有多逼真。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隋瑾瑜将手中的灵符重重压下,看向倚在窗边皱眉沉思的隋遇:这邺都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隋遇眼皮一掀,道:邺主那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收钱,也不承隋家的情,薛妤和十九怎么发展,他不说好,也不反对,看他们自己。但又不肯在这方面委屈薛妤,别说一个男人,就是十个,百个,在他眼里,也就是薛妤一句话的事。
邺主自己就是个风流种,在他眼里,自己女儿为这忙为那忙,找几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公子陪伴,怎么了。
只要她乐意,怎样都行。
我真是隋瑾瑜咬了咬牙,骂了句脏话,道:那十九怎么办。
他根本离不开薛妤。
这种话,提都不能在他面前提。
我现在摸不懂的是薛妤的想法。隋遇看着窗外的雨帘皱眉:她真认定只要十九一个了吗?若不是,才真的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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