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柠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许眠欢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揉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的徐柠是真实的,更不敢开口喊她,许眠欢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吹散这道幻梦,徐柠却焦灼地攥住她的腕,语速极快:
“欢欢,妈妈来带你离开这里了。”
许眠欢仍不愿相信这一切并非虚妄,可被紧握的手腕在告诉她这不是幻觉,真的是徐柠,真的是她的妈妈来带她逃出这里。
徐柠见许眠欢半天没有反应,难免更加着急起来,她不确定楚宁墨能拖住宋溺言多久,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意味着危险,于是催促道:“欢欢,快跟妈妈走。”
许眠欢眨眨眼,喜悦和仓皇一起压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重得她无法迈出一个脚步。
徐柠不解地回头,看见许眠欢眼底的迟疑与惊恐,她这才发觉许眠欢的不对劲,皱起一双眉催促:“欢欢?”
许眠欢垂下睫,神情麻木:“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不能违抗他。”
在这一刻,徐柠对宋溺言的恨意达到巅峰,她咬着牙,愤怒将将挤出唇齿,却只能生生咽下,徐柠以为许眠欢已经被宋溺言她却只能放缓语气,安抚许眠欢:
“欢欢,不要害怕,妈妈会永远保护你的。”
许眠欢抬起眼直视自己的母亲,唇角弯出的笑痕涩然:
“妈妈,不是这样的。”她浑身生冷,平静的语调里淡着认命的无奈,“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装的摄像头,妈妈,我身上还有他安的定位仪,我跑不掉的,我不能连累你。”
她怎么可能这样轻而易举逃出去,稍稍一想便能猜到这只是他刻意设的局。
徐柠霎时怔住。
她终于明白许眠欢的意思,一瞬间,徐柠不知道自己是该嘲弄宋溺言的自大,而是该庆幸他有这份骄矜。
在踟蹰里,徐柠纠结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袅袅一旁的许眠欢。
她站在那里,身上拢着一条白色连衣裙,裸出的素色皮肤上妍着累累吻痕,相较往常的消瘦,许眠欢现在的白皙侧颊上明显潮着几抹气色,可这几抹红晕是恹恹的,是哀婉的,宛如即将破碎在下一个季节里的濒死蝴蝶。
只这一眼,徐柠心底的选择题有了最莽撞的解答,她知道这个答案一定不是最优解,可她不在乎。
宋溺言总归只是一个高中生,徐柠在商局里游刃有余了几十年,她决定倾尽自己的所有来下一次注。
她赌自己这一次能玩得过宋溺言。
徐柠握着许眠欢的手,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声音里颤抖的哭腔:
“可是欢欢,妈妈做不到看着你继续在这里饱受折磨,这么多年以来,我实在欠你太多太多,这一次我不想再对不起你了。”
自负的又何只宋溺言。
许眠欢颤颤睫。
*
“你说,她到底是来爱她的,还只是来平复自己的愧疚的?”
宋溺言摘下一只耳机,桃花眼尾懒懒一抬,弯出几仄意味不明的笑痕。
楚宁墨心一跳,呼吸刹那停滞。
这是赤裸裸的暗示。
楚宁墨咬紧牙关,宋溺言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告诉他,如今的局面都在宋溺言的掌握中,言外之意是在威胁楚宁墨最好识趣。
他恨恨地抬眼瞪着宋溺言,面前的少年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作派,他支着脑袋,许眠欢冷静的声音正从耳机传入他的耳畔:
“妈妈,帮我把这条项链摘一下。”
宋溺言意外地挑起眉,唇角扯出一句轻嗤,似在自言自语:“这一次居然聪明了。”
被宋溺言一通内涵的许眠欢此刻正绞尽脑汁对付颈上那条项链,这是宋溺言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的,许眠欢前几天洗澡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这条项链,她当即猜测这一定是他在她身上放的窃听设备。
当项链从颈间跌落,宛若霞光与雪色生离,在地板上潋滟开一朵灿金的光晕。
只是紫蔷薇永生项链之上,只是紫蔷薇永囚许眠欢的名字。
惟一能庆幸的是此刻,此刻的耳机里再也听不见许眠欢的声音,宋溺言于是意兴阑珊地摘下耳机,终于匀出一个眼神看向愤恨的楚宁墨,面无波澜地说:
“你可以走了。”
看见楚宁墨眼底的震惊,少年眉眼又是一弯,他慢条斯理地温声:“我又不是什么黑帮,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又是一句威胁。
楚宁墨实在无法再忍受这样盛气凌人的嚣张,他刚准备张口反击,余光就扫到宋溺言身后悄悄下楼的徐柠和许眠欢,徐柠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楚宁墨知道她在困惑什么,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宋溺言会被楚宁墨引下山,徐柠和许眠欢可以趁这个时间段逃走,而山下有楚宁墨自己的人,挣脱宋溺言的摆布并不难。
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楚宁墨的预料,他正打算使眼色让徐柠先带许眠欢躲起来,宋溺言已经回头注意到这对鬼鬼祟祟的母女。
他当即笑出声,勾唇讽道:“你们的计划就只是这样啊,真没意思。”
现在简直是最糟糕的局面。
楚宁墨实在看不懂宋溺言,他设局时有好好揣摩过宋溺言的性格,依他的变态,说不准他会真愿意放许眠欢离开,这一步楚宁墨赌对了,宋溺言的那两句暗示也印证这一步的顺利,可现在为什么又要阻止徐柠和许眠欢的出逃?
宋溺言淡淡只盯着畏缩在徐柠身后的许眠欢,瞳孔里的笑意不减,许眠欢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她凝着自己的脚尖,竭尽全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僵化的局势像易燃品的盲盒,没有人知道下一秒开出的是继续沉默,还是声势浩大的对峙。
或者是第五个人的出现。
宋溺言等待的第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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