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血肉之躯替他承受了所有。
等到肖琅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他看见刘明倒在血泊里,生日蛋糕洒落成一片。
血,红色的血,满世界触目所见的地方全都是血,他止不住从刘明双腿不断流出的血。
肖琅颤抖着拨通了急救电话,直到刺耳的警笛声传来,后来赶到的刘世龙面容扭曲一拳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没什么是需要自己做的了,看着那滩鲜红的血,眼前一黑,掉进了无尽梦魇之中。
从那之后,他看见血就害怕。
“他...被车直接给?”苏勉扬小心翼翼地问。
肖琅低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事实上因为抢救及时刘明并没有生命危险,代价是双腿再也不能直立,而手术和治疗的后续费用则完全可以用天价来代称,这对于要靠他养活的家庭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刘明清醒的第二天肖琅去医院看望了他,看到生命尚存的人肖琅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你这小同学,不好好在家学习来医院干什么?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说,生日快乐,”刘明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最近进步很大,前途无量啊。”
肖琅一言不发,把头埋进了刘明的怀抱里。
“好了,回去学习吧,”刘明拍了拍肖琅的后背说,“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要救我?”这是肖琅想了很久都没有明白的问题。
刘明还有刘世龙,还有一个完整的家,还有很多很多他没有的东西,刘明遭此横祸会有很多人伤心,而他只有自己。
两相对比,肖琅能想到的最优解就是自己躺在这里。
“老师救自己的学生不是天经地义吗?”刘明笑着说,“就算排除这个因素,我要救你也有太多太多理由了,你想听哪一个回去之后我慢慢讲给你听好吗?”
离开病房的时候正是傍晚,肖琅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刘明,刘明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对着他笑,身上暖橘色的光温暖却不刺眼,如同深冬路旁的灯。
“把向日葵拿走吧,”在肖琅就要离开的时候,刘明指着自己床头的那盆向日葵说,“我亲手种的,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它。”
肖琅突然间心悸,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出了这个门就再也再不到刘明了。
鬼使神差地,肖琅问出了那句话:“你什么时候回去?”
刘明愣了愣说:“很快了。”
肖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我等你回家。”
看着肖琅不肯轻易离去的模样刘明突然就笑了,他伸出了右手小拇指,“我很快就回家,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肖琅最后等回家的是刘明的骨灰盒,年轻气盛的老师不想连累家人,留下了一封遗书就割腕自杀了。
因为手腕藏在被子里,所以直到鲜血染透了厚实的棉被才被人发现异常,那时早已回天乏术。
“我大概生来就是个带给身边人不幸的人吧,”回忆的每一帧画面都是如此清晰,从骨骼深处透露出的疲倦快要将他杀死,肖琅将头埋进了膝盖,“听说自杀的人会下地狱,你说他是不是恨死我了,所以不惜下地狱也要离开人世间?”
苏勉扬将手放在肖琅的头顶,发丝在手心蹭来蹭去光滑的手感让他没忍住轻揉了揉,“你相信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会用自杀去惩罚别人吗?他就是不想让身边的人有负担才会选择离开,而你能做的,就是努力去看看他还没来得及见过的未来。”
肖琅一言不发,安静地缩在座位的一隅。
苏勉扬从身旁抱住了肖琅,像哄小孩子一样把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肖琅,听我说。”
“这不是你的错。”
耳旁就是苏勉扬强烈的心跳,肖琅感受到了紧贴着的胸膛的振动,幽暗狭小的空间里总是情愫疯狂滋生的地点。
不知道谁的呼吸最先开始错乱,柑橘味弥漫到整个鼻腔的时候,他听到苏勉扬轻声说:“你还有我,往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李志航:?我的水?
第56章 膏药
“...谢谢。”离开了苏勉扬的怀抱后,肖琅这么说。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永远的承诺太过于珍重,他听了欢喜却不会放在心上。
苏勉扬也知道仅凭一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他本身并不擅长说煽情的话,索性什么都没再说,把肖琅的双手拉过来捂紧暖和,两个人安静地坐到了诊所。
到诊所拿完药后已经不早了,一切妥当之后苏勉扬手里拎着药膏看着肖琅。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肖琅抓紧了自己的领口。
来诊所就是为了买药膏,这就牵涉到要脱掉衣服涂抹伤口。
联想到之前肖琅对于脱衣服的强烈抵触,苏勉扬想到了肖琅可能会有的抵抗行为,干脆拒绝了护士的好意,准备自己上手帮忙。
苏勉扬伸手握住了肖琅的手腕,试图用言语说服对方:“我跟你说,人受伤了就得涂药,你要是对我进行二次打击我就直接装死。”
肖琅没有说话,仍旧不肯松开攥着衣领的手。
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强迫并不是苏勉扬的作风,转瞬间他便有了主意,索性直接松开了手,微微皱眉低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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