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今天风大着呢,站窗户边多冷啊,我带了钥匙。”
他们明明没有提前串好词儿,却配合得十分默契,用最日常的话语互诉关心,好像真是一对好兄弟。
如果尾随的是有歹心的陌生人,听说他马上就要到家,家里有人看着,必然不敢造次。
应煦心里有了把握,不料身后的人却像受了什么刺激,猛然追了上来。
应煦没搞明白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他第一反应是跑,然而男人比他先了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好啊应煦,你不还我家的钱,天天过得舒舒服服,还养起野男人了!”男人喘着粗气,声音恶狠狠的,竟意外的熟悉。
应煦一愣,回头:“应博?”
应博是他堂哥,他二伯的儿子。
“是我怎么样?见我就跑,你就这么怕我向你讨债?”
应煦无语:“你是讨债来的?你不会叫我?”搞得他还以为自己被变态尾随了,虚惊一场。
应博见他不以为然,很是气不过:“我不叫你你都要溜,何况叫你呢?你还不是拔腿就跑?”
啊,还挺有道理。
应煦头疼:“我不是开溜,但你现在找我,我是真没钱。我跟你妈说得明明白白,等我有钱我一定不会拖延。”
“你还?”应博却是不信的,“大伯要买你家的房子,说给你三四十万块,你为什么不卖?你不给我家还钱就算了,还在家里养小白脸,你真不要脸!”
他这一会儿「野男人」,一会儿「小白脸」的,听得应煦直皱眉。
“我刚刚是打电话给我朋友,你别说话不干不净。”
“哈,”应博短促地笑了一声,讥诮地看他,“你这么说也没错,男朋友也是朋友嘛。”
应煦皱眉:“你简直不知所谓!”
他和迟先生演的明明是兄弟剧本!
“你心虚了?”应博自以为戳中应煦痛脚,更加咄咄逼人。
“应博,你搞搞清楚,你是催债,不是来搞人身攻击的。”应煦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应博嗤笑:“欠钱不还的老赖,你指望我多尊重你?”说白了就是看他不起。
应煦与他对峙,警告道:“应博,我是欠你家钱,但不代表我会任你羞辱,你再说这种话,我会告诉二伯。”
应博听了,讥笑出声:“应煦,你是小学生么?还兴告家长?哦不,你可厉害着呢,都养野男人了,我怎么敢小瞧你?”
应煦听得大倒胃口,迟先生本意是帮他,他听不得应博这样羞辱的话。他猛然使力,挣开应博的手,突然发难把应博掼在地上,一拳头砸了下去。
应博起初没有防备,被应煦揍了以后,他开始挥拳反击,一拳接着一拳,用尽全力,毫不留情。
应煦把他死死摁住,吃了他两记拳头,就把他的双手制住。嘴里有淡淡的铁锈味,嘶,出血了。
他偏头,用衣领擦了擦嘴角,声音冷冽。
“道歉。”
应博冷笑一声:“我说事实,道什么歉!”
应煦抡起拳头给他来了两下。
“道歉!”
应博梗着脖子,大声吼:“我不道歉!有本事你打死我!”
应煦又挥起拳头,凌厉的拳风让应博提前预感到了挨揍的剧痛。
“对,对不起!”
他滑跪得比想象中快。
应煦收手,平缓呼吸。
他说:“现在不用告诉二伯了。”
“我已经替他教训你了。”
应博气得要死,见应煦起身,就想在背后玩阴的。
没料应煦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出声警告:“再招惹我,我不会手下留情。”
听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不像会较真,然而应博不敢大意,他真怕自己今天得爬着回家。
“应煦,你好得很,你今天打了我,你以为我爸不会知道?你看这事一出,我爸是帮你还是帮我!”
应煦觉得他长这么张嘴,再挨一顿打也是活该:“那你太不了解你爸了,他帮理,不帮亲。”
说完这话,他自己先笑了。
远近亲疏,其实他明白得很。
“再躺一会儿吧,小学生。”
应煦甩下应博,继续往前走,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似乎把所有情绪都踩碎在脚底。
忽然,男人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应煦?”
应煦:“……”
是了,他忘了挂断通话。
没听到回音,男人又叫了他一声:“小煦?”他悄然换了称呼。
“嗯,我在。”温暖是只蜘蛛,借着男人的声音喷出蛛丝,丝丝缕缕爬进他的血脉,他的手脚都渐渐暖起来,嗓子也终于解冻。
“对不起,迟先生,害你被骂了。”
迟晏极短促笑了一声:“小学生嘛,行为习惯还要继续养成,不跟他计较。”
应博会气死的。
应煦想着,没忍住笑。
他以为迟晏会说些安慰他的话,他有点抗拒,因为他很不擅长回应别人的安慰。
然而迟晏没有继续那个话题。
他问:“你现在下班了?”
“嗯。”
“那要过来医院么?”
应煦的声音有些疲倦:“很晚了,迟先生,我明天再去看你。”
他分明说着拒绝的话,迟晏却从他的脚步声,他的呼吸声,乃至他的心跳声里听出了他真正的想法——他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个被春风浸透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