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晚山眯着眼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陪伴了自己十七年的老房子。正值盛夏,院里的洋槐花开得烂漫,微烫的空气里弥漫着甘甜柔软的花香。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吹雨打,古旧的白墙青瓦在金白日光照耀下温柔得像是一幅催人泪下的水彩画。
于是他回过头不再去看,车子渐渐驶出了小镇,熟悉的一切被抛在身后。
何晚山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体会到离别的实感,不至于悲伤,却隐隐有种强制割裂的剥离与钝痛。
柳老师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才把他送到了市里的火车站。临行前,柳老师送给他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一袋苹果和一些小点心。
何晚山笑着和柳老师告别,转身拖着行李箱登上火车。他明白老师只能送到他这里,接下来的路只能是他一个人独行。
十五分钟以后,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温柔的嗓音,火车由慢到快缓缓启动,路边的景物飞快地被他抛在身后。
何晚山在背包里找到了一本包装细致的书。这是他最喜欢的诗集之一,祁念曾先生的《诗与远方》。
翻开崭新的封面,序言前的空白页上用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写着「长风破浪会有时」,落款是「赠学生何晚山」。
何晚山释然一笑,心中沉沉积压着的紧张和不安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烟消云散。
车窗外,奔腾的长江水翻涌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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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最后停靠在了北京南站,优雅甜美的提示音告知旅客目的地已到达。
何晚山拿好自己的行李走出火车站,眼前的景象是和江南小镇完全不同的繁华,穿梭往来的车流,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陌生的混凝土地面,他脚下所踏的土地不再是故乡河岸边湿润的黄泥,扑面而来闷热的空气让何晚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背井离乡的怅然。
何晚山找出自己上车前柳老师递给他的纸条,上面详细地写着北京南站到历城高中的路线。
何晚山照着纸上写的站台先坐地铁后转公交,他的方向感不算强,地铁和公交又拥挤得不成样子,一路上何晚山紧紧盯着车门上的站台提示,生怕自己坐过了站。
所幸一路上虽然挤得难受,但还算顺利,历城高中不难找,何晚山下了公交车,离站台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历城高中的校门。
何晚山从行李箱里找出自己的入学通知书和身份证,门卫确认了他的身份后让他先在警卫处休息,过一会就会有教务处的老师来带他进学校。
但也许是他这个年纪,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北京上学的样子太过少见,带着行李箱等在警务处的时候,他吸引了不少正在附近体育馆上课的学生的目光。几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还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在这里等哥哥姐姐下课。
何晚山不太适应别人好奇的目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自己其实是来上学这件事。他在原来的学校其实也不算矮,172,再长一长说不定能长的一米八。
但到了这里,随便一个路过的男生都比他高半个头,体格看上去也比他健壮不少。
不过还好教务主任很快就替他解了围。
似乎每个学校的学生都对教务主任有种天生的畏惧,看到教务主任带着学生会的干部走了过来,几个还想和他聊天的学生一哄而散。
教务主任大老远地还奇怪一群人围在警务处做什么,走近一看瞬间就明白了。
人总是容易对长相漂亮的人心生好感。
新来的特招生长得清秀斯文,一副脾气很好很好亲近的样子,也难怪这几个大大咧咧的臭小子体育课都不好好上,净跑过来和哈巴狗似的凑上去搭话。
要是他再晚点来,说不定围在这的就是一群女孩子了。
教务主任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在和特招生介绍学校的时候小小地提一嘴「学校禁止早恋」。
“老师好,我叫何晚山。”何晚山站起身乖乖巧巧地和教务主任问好。
教务主任亲切地点了点头:“何晚山同学,你的情况学校已经了解过了,你的行李和住宿要用的寝具学生会的同学会帮你搬到宿舍楼,你现在跟我去教务处领一下校园卡、课本和校服,等会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你的班主任。”
说着,跟在教务主任后面的两个高个男生就自告奋勇地一人扛起行李箱一人跑去行政楼拿寝具,教务主任则笑眯眯地背着手带他往行政楼的方向走。
历城高中的行政楼在离校门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何晚山跟着教务主任乘电梯上了六楼,走廊的窗外是四栋依山而建互相连通的教学楼。
教务主任带着他走到六楼中央的学生处,学生处的老师拿着他的身份证在学校系统里输入了他的信息,然后给了他两张校园卡:“一张是饭卡一张是水卡,饭卡在学校的食堂、超市以及贩售机通用,每个宿舍楼旁边都有充值的地方,但是遗失了要到学生处补办。”
“特招生每个月饭卡有两千元的额度,水卡有五百元的额度,额外还有两千元的津贴,每个月没用完的额度会累计,期末会和津贴、奖学金这些一起打进学校给你开设的银行账户里。”
“这么多?”何晚山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他来之前只知道学校会免特招生的食宿学杂费,却没想到北京的私立学校居然这么财大气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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