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我朋友。”宋雪檐语气很低,“你呢,你是我的谁?”
燕栖被噎住,是啊,他是宋雪檐的什么人?暂时的同事、普通的后辈,还是同居的室友?
他被影响,控制不住关切和在意,甚至被改变,生出奇怪的念头和情绪,做出一些以前绝不会做的行为,都是因为宋雪檐是他的同事、前辈或是室友?说出去没人相信,他自己也不信,可宋雪檐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此刻的,以前的,所有的不解和疑虑交缠在一起,就快要破土而出。
可他太年轻,还击不破最后那一层薄而坚硬的膜。燕栖骤然生出几分倦怠,很是委屈地问:“宋雪檐,你如果知道,就教教我。”
宋雪檐骤然捏紧衣摆,外头闷雷如大钟,撞得他心猛震。
从死亡脱身,重活一年到如今。他大胆地和华英解约,大胆地将燕栖送到方昼寂面前,大胆地走到燕栖身边。他不再躲在人群中,不再像小偷似的去偷取燕栖的生活碎片,藏入自己的记忆匣子里。
宋雪檐以为现在的自己远比以前勇敢,可此刻才惊觉,他还是那样胆怯,懦弱不堪。
燕栖看着近在迟尺的侧脸,觉得宋雪檐看起来突然好难过。这人总是这样,欢喜和难过都来得乍然,不容他有丝毫准备,也不允许他看透。
但他还是选择退步。
“没关系,不用教我了。”燕栖松开宋雪檐,安抚般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自己学。”
“你这么呆,学得会吗?”宋雪檐哑了声,胆小却贪婪,他也瞧不上自己。
燕栖笃定地点头,却到底有些不甘心,他揉乱宋雪檐的头发,沉声道:“等我学会了,你要给我打分,你总是害我烦心,也必须补偿我。好了,换衣服吧,我去沙发上等你。”
宋雪檐转头,脱了睡衣,换上衬衫,匆忙又胡乱地系上衣扣。转身一看,燕栖已经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拿出了手机,他走过去,说:“粉丝眼睛特别好使,别照着沙发,能把牌子给你扒出来。”
“都是刑侦界的沧海遗珠。”燕栖无奈地转头,伸手一指,“我们去墙边拍,我不信他们能把墙扒出朵花来。”
两人往旁边挪了挪,背贴着墙,燕栖抬起手机,照了一张,觉得不妥,“怎么像拍证件照似的?”
宋雪檐凑过去瞅了一眼,见他和燕栖贴墙而站,从肩膀到面孔都僵硬。他说:“我们如果剃个头,更像是入狱服刑照。”
燕栖转头瞅了宋雪檐一眼,怕他还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开心,于是借机哄道:“那你得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光头吧?”
“别贫嘴。”宋雪檐撞了他一下,提了个靠谱的建议,“要不我们摆个pose?”
燕栖以前也经常自拍,哪知道和宋雪檐站在一起,突然像个手足无措的镜头恐惧患者。他咳了一声,伸手搭上宋雪檐的肩,也顺道用手臂挡在宋雪檐的脊背和冷硬墙壁之间。
他说:“勾肩搭背,一看就是清白的关系。”
宋雪檐几不可查地往他怀里靠拢,微笑道:“想浅一点是同事情,往深处想是兄弟情。”
“好,那我拍了啊。”燕栖说着勾出一抹微笑,可怎么看怎么假,他胡乱动了几下嘴巴,余光瞥到宋雪檐在镜头里的脸。就这一眼,他不察,按下了拍摄键。
“你看我干什么?”宋雪檐语气很低,不似责怪,“重新拍。”
燕栖正视屏幕,惊觉他看宋雪檐的那一眼好奇妙,很多张和朋友家人的合照从他脑海中掠过,他笃定自己很少去看同镜头的人,更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
只是,他突然「咦」了一声,仿佛抓住狐狸尾巴的小狗,“你也在看我!”
宋雪檐尾巴一缩,立刻说:“我哪有看你!”
“你看你看!”燕栖指着照片中,宋雪檐的眼睛,“你用余光瞄我!”
宋雪檐攥紧裤子,“你先看我的,我看你在看我,所以我才看你,不是我先看你的,是你先看我的!”
“我说我怎么突然就看你,原来是你先看我,所以我下意识地去看你!”燕栖颠倒黑白,又顺势转移话题,“不过看帅哥是人之常情,你不用不好意思!”
宋雪檐要出口的话瞬间被噎了回去,连忙附和道:“对,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两人达成高度一致,默契地将此事翻了篇。
“重新——”
异口同声,又同时顿住,过了几秒,两声不同的咳嗽声响起。他们挤在一起,都感觉对方身上抹了痒痒粉,害得自己浑身难受。
冷静。
燕栖吁了口气,朝着镜头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冷静。
宋雪檐吁了口气,朝着镜头露出一记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咔嚓!”
这张照片堪称营业的完美宣传照!
燕栖手腕一松,刚把手机放下,外头轰雷乍起,仿佛老天看穿了他的心虚,吓得他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堪堪握稳手机,燕栖想起宋雪檐害怕响雷。
担心和关切压低燕栖的脖颈,他快速转头,不料清冽的薄荷扑面而来,撞了他一嘴。轰雷猛推宋雪檐的背,惊惧和胆怯把他送进燕栖的怀里——
鼻尖相抵,双唇贴合,胸膛镶嵌得严丝合缝。
他们慌乱而急促地做了回短暂的爱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