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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没睡好,”皇上揉了揉眉心,问,“你来见朕,是有什么事?”
    林繁垂着眼,恭谨道:“臣听说,礼部拟了大殿下出殡的议程,臣想同往皇陵,送一送大殿下。”
    “哦?”皇上抬起眼帘。
    下意识地,他想问林繁原因。
    话到了嘴边,皇上还是咽下去了。
    林繁主动来提,定是准备了些由头的,答个一二三四,可能四个都不是真话。
    问也白问。
    “你若离京,赤衣卫的公务怎么办?”皇上道。
    林繁答道:“近些时日,只在继续调查奸细一事,暂时还未有进展,臣考虑着等一等国师那儿的审问结果。送大殿下去皇陵,来回也就半个月,有什么事务,衙门里其他人应当也能处置。”
    皇上微微颔首,道:“你让朕想一想。”
    林繁应下,起身告退。
    徐公公一路送他出去。
    难得的,林繁放慢了脚步,与徐公公道:“我是真心想去,公公在皇上跟前替我说项说项?”
    “能帮的上忙的,杂家自是会帮。”徐公公呵呵笑道。
    林繁道了声谢,又道:“若皇上真不答应,我只能留在京里。说来,送大殿下是尽心,留下来查奸细也是尽心,大殿下应当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徐公公嘴上念着:“国公爷所言极是。”
    念完了,两厢告别,徐公公转身翻了个白眼,回御书房去。
    邓国师从偏殿里出来,一脸严肃。
    见徐公公回来,邓国师问:“树上那个与皇上说了什么?”
    徐公公把林繁的要求说了一遍,又道:“怪里怪气。”
    邓国师握紧了拂尘。
    到了御前,邓国师先恭恭敬敬地表示,这一路定会十分用心,替大殿下把身后事都操办妥当。
    皇上听他说完,道:“念之说要一块去,国师以为呢?”
    邓国师躬身,道:“国公爷一片心意,贫道很是感动,皇上答应他吧。”
    皇上睨了邓国师两眼,不置可否。
    徐公公颇为意外地看了邓国师一眼。
    邓国师不得不闭嘴。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不知道树上那个想要同往的理由,但他想的是,决不能让林繁留在京里。
    林繁一口一个查奸细,谁知道藏了什么花招。
    听说,前几天,林繁一直出入兵部,借阅旧档,理由是要知己知彼,才能揪出奸细来。
    万一真被林繁找到了“信口开河”的佐证?
    等他邓国师去了皇陵,离京半月,林繁趁着他不在,大张旗鼓抓奸细。
    是与不是,还不是林繁一张嘴?
    京中发生任何变化,邓国师都鞭长莫及。
    与其被林繁逮着那样的机会,倒不如一起去皇陵。
    他邓国师固然够不着京师,林繁也不能亲手够。
    只赤衣卫其他人,失了林繁指挥,还是缺了一口气。
    所以,他得让树上那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邓国师正思考着要如何说服皇上,皇上忽然开了口。
    “行吧,”皇上道,“他想去就让他去。”
    邓国师暗暗松了一口气。
    出殡当日,落了一场小雪。
    雪很快化成了雨水,没有堆起来就散开了。
    灵柩离京,伴着浩浩荡荡的仪仗,一路往皇陵去。
    第八日黄昏,仪仗抵达皇陵所在的山脚行宫。
    说是行宫,远不及皇家宫殿贵气,只空旷的前后大殿,给祭陵的皇亲与官员休憩。
    仪仗会在这里停一天,后日再上山。
    林繁早早歇了养神,翌日四更,天未明时,他翻出宫墙,离开行宫。
    走上半刻,到了约定之处,偃月已经备好了快马。
    林繁策马扬鞭,一路赶赴泰山。
    山脚镇子中,秦鸾与阿沁已经到了。
    不用跟随仪仗,两人轻装简行,虽是晚了几日离京,也于昨日抵达。
    此处香客多,修道之人也多。
    秦鸾一身道袍,在这里很是常见。
    两厢会合,知道时间紧,急急上山。
    山腰往再往上,就不适合行马了,马匹留在山门,秦鸾熟门熟路,带林繁一路快行至天一观。
    泰山各处都有景,林繁却无心观赏。
    他的生父赵临在这里坠马而亡,他的生母房毓,忘记过去,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余年。
    这座山,让他五味杂陈。
    直到,他看到了天一观的匾额。
    秦鸾说过,在泰山这么多的道观中,天一观很普通,隐在高山上,香客很少。
    林繁想象过它的模样。
    古朴、清幽,远离俗世。
    直至眼前,他想,它与他想象中的还有几分不同。
    很难用言语形容。
    或许,不是因为道观,而是他近乡情怯。
    他急着想见生母,又对这次见面心生忐忑。
    万一,静宁师太并非房毓;万一,她正犯着病,无法认真看他;万一,她看得再仔细,也依旧想不起来……
    各种情绪,纷杂心田。
    秦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繁。
    表面看起来,林繁面色如常,但秦鸾敏锐,她知道林繁心中很是起伏。
    “国公爷,”秦鸾轻轻开口,“机缘若是到了,她就一定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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