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您这样的能力与眼界,只从我自己而言,我认为您这样做,并不对。”
饶是否认,黄太师听在耳朵里,也没有打断。
授业,授的是知识,学的是思考。
光会听而不会想,那是庸才,不是他黄太师欣赏的学生。
做为老师、祖父,黄逸敢质疑,黄太师就敢听。
只要是仔细说道理的,他就不会堵对方的嘴。
黄逸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又道:“您先前问我,您要怎么做,说实话,我没有答案。
正如您所言,我长在京中,没有吃过乱世的苦,没有见识过边关动荡。
我想到的东西,终究太浅了。
所以,我想去寻找答案。”
黄太师摸着胡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眼看着黄逸,绷紧了下颚。
“刚进来时,与您说去投军,是气话,”黄逸深吸了一口气,坦荡又直白,“现在再与您说一次,我想与投军,去见识真实的边关,我去过了,见过了,或许就能找到我心目中的答案。”
“你……”黄太师的声音微微发颤。
见多识广。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一类的道理,黄太师能洋洋洒洒说出一大堆来,他亦十分信奉“走出去”。
若黄逸今儿说的是去江南、去两湖什么的走一走、看一看,黄太师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准备行囊盘缠,催着他出京师。
可偏偏,黄逸说的是边关。
他不是去“看”,他要去打仗!
打仗,是真刀真枪,生死难说!
两军对垒,什么太师之孙,无名小卒,敌人砍起来可不管不顾。
大周无疑可以取胜,但是,战损再小,它也是会出现的。
万一其中一个,是黄逸呢?
黄家,是文臣,并非将门,黄逸不需要以军功谋前程,去冒大风险。
黄逸虽然武艺不错,乱战之中,个人的力量渺小……
各种念头在黄太师心中翻涌,翻到最后,否决之言,他还是说不出口。
大周起于乱世之中,靠着一众将士们打下来天下。
正如他与范太保说的那样,都是见过世面的老头子了,没道理说,别家子弟出征时,他们坐镇后方的老神在在,自家孩子要上阵时,他们如坐针毡、要死要活了。
脸皮再厚,也不能厚成那样。
当年,先太子都能亲征。
诚然,黄太师是非常反对皇太子亲自领兵、远赴战场的,只可惜,劝了,劝不住。
今时今日,太师之孙,能比皇太子还金贵?
见黄太师迟迟没有开口,黄逸问:“您是不答应吗?”
黄太师叹了一声。
平心而论,舍不得,也很担心。
可冷静想想,他又无法拒绝。
他若是拒绝了,范太保今儿在御书房里的那番话,就全映在他身上了。
对年轻一辈,是需要放手的。
黄太师以好长辈、好先生自居,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这样,”黄太师拍了拍孙儿的肩膀,“夜深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明日睡足了、酒也醒了,你若还是这份决心,老夫等着你来。”
黄逸颔首,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这一夜,黄逸辗转,黄太师睡得也不好。
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明明这把岁数的人了,他揉了揉胸口,该看不开,还是看不开。
纠结了一整夜,早上起来,黄太师的精神不太好。
微微晨光中,他看到了黄逸。
黄逸上前,深深地与祖父行了一礼,久久未起。
见状,不用再说什么,黄太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夫知道了,”黄太师的声音发哑,“想好了,就去做吧。你祖母、父母那儿,若有反对的,老夫会与他们说。”
黄逸颔首。
黄太师赶着上朝,没有多少时间收拾心情,匆匆入宫。
朝会上,林繁悄悄打量黄太师,琢磨着,不晓得黄逸怎么与黄太师说的,竟让老太师这般心不在焉。
待下朝后,回到赤衣卫衙门,才一迈进去,林繁就看到了黄逸。
“今儿不当值?”林繁问他。
“下午,”黄逸答道,“也就再当两日侍卫,以后就不当了。”
闻言,林繁顿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黄逸摊手,笑了笑:“我决定投军了,也取得了祖父的同意,到时候,与你一块去打西凉人。”
这个答案,让林繁意外极了。
黄逸这性子,突然起了这种念头,倒也好理解。
可他怎么能够说服黄太师的?
“太师答应了?”林繁问。
“答应了。”黄逸道。
见他不似说谎,林繁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既是好友,他会支持黄逸的选择。
“听祖父的意思,”黄逸一面走,一面道,“最多三天,就要出发……”
廊下,冯靖抱着一堆文书,神色严肃。
黄侍卫决意投军,黄太师还答应了?
那他呢?
留在赤衣卫,面对一位不知道什么性格的指挥使,他更愿意追随定国公。
他是不是,也可以向黄侍卫学习,主动投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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