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的,也是急的。
人之情绪,便是如此了。
能分清轻重缓急,知道按部就班,晓得欲速则不达。
各种道理下,林繁能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做眼前最应当做的事情。
可是,内心深处,会有担忧,也会有急切。
三府之中,有他的养母,他的两位姑母,有秦家老小,还有阿鸾、他藏在心间里的姑娘。
为了他的选择,他们直面京中困境。
这岂能不叫他挂念?
而这一刻,顺着永宁侯的目光,林繁远远望去。
余晖下,站在那儿的正是秦鸾。
秦鸾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出乎了林繁的意料。
他几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秦治当然也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向秦鸾,上上下下好一通观察。
姑娘不比儿子。
这若是秦沣,秦治可以重重拍他的肩膀、可以把他抱在怀里用力拍他的后背、可以以手做拳敲他胸前,用各种行事来表达自己的关切之心,可阿鸾是姑娘。
是个自幼体弱、多年不在他跟前、让他这个当爹的轻不得重不得的姑娘。
几个深呼吸,秦治哽着声,问道:“没事吧?”
秦鸾抿着唇,冲他点了点头。
她发现了,几个月没有见,他们父女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她去年刚回府时候的那种状况了。
父亲想表达关心,又无所适从。
眼下,显然不是个融洽父女关系的好时间。
秦鸾看到大帐前的状况,问秦治道:“京里的圣旨到了?说我们谋反?”
秦治一听,忙答道:“是,阿鸾,到底怎么一回事?”
秦鸾给了秦治一个安慰的笑容,道:“我们前头说去。”
父女两人走到众人之间。
“国公爷。”秦鸾与林繁行礼。
林繁还了一礼。
客气、周到,不显熟稔。
秦鸾很快又与其他认得的将军问安。
林繁看着她,几个呼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的那股子郁燥,淡了很多。
真说起来,眼前的秦鸾看着有些狼狈。
她没有穿道袍拿拂尘,也没有做精致的贵女装扮,她身上就是一套灰扑扑的农家衣裳,还有很多补丁。
一路风尘仆仆下,整个人显得疲惫,甚至可以用“精力不济”四个字来形容。
可是,她的到来,依旧让林繁觉得踏实了。
不仅仅是,他们可以从秦鸾口中知道很多不解之事,明白京中状况,更重要的是……
他喜欢她身上的那股“静”的气息。
永宁侯没有起身,他还是坐在地上,抬着头看秦鸾:“为什么离开京城了?”
秦鸾的眼眶,霎时间红了红。
看向行人,秦鸾问道:“我能看一遍圣旨吗?”
行人没有拒绝。
念都念过了,有什么不能看的。
秦鸾双手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交换回去。
而后,她在老侯爷身边蹲下身子,颤着声,问道:“祖父,您有反意吗?”
永宁侯老脸拉长,佯装气愤:“你这是什么话?老夫对大周之心,天地可鉴!先帝驾崩前把大周托付给老夫,老夫岂能辜负他?”
“是啊,您对大周忠心耿耿,”秦鸾笑了笑,看着很苦,“可皇上不是那么想的,他害怕您手握兵权。”
永宁侯忙问:“可是那妖道兴风作浪?”
“是啊,”秦鸾顺着永宁侯的话,“那妖道,太可恶了!”
永宁侯这才撑着地站起来,又把秦鸾拉起来,道:“你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说给我们所有人听。京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来这里?你祖母他们又怎么样了?你慢慢说!别怕,祖父在。”
秦鸾颔首。
自从离开祁阳府后,路上的盘查就松了许多。
碰到设卡的,看到秦沣那“病入膏肓”的样子,谁都懒得多看,挥手让他们过了。
等到了飞门关下的镇子,车夫把他们送到了一间宅子里。
这宅子亦是先前预备好的。
按着先前的计划,三人入大营禀报状况。
没想到,也是赶巧了,路上一打听,就知前脚有传旨的行人入营。
秦鸾当即改变了主意。
她一人出现,季氏和秦沣暂缓露面。
若是营中能控制住局面,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免得被一网打尽。
万一出事了,有先帝遗诏来,还能有机会扳回一城。
但那封遗诏是他们的杀手锏,能藏还是得藏。
秦鸾看了看左右。
她要说服的不是那位传旨的行人,而是安北侯、毛将军、冯将军等人。
这几位会忌讳什么,祖父已经提醒她了。
她就要把所有的因由全推到邓国师身上去。
“皇上想杀我,”秦鸾抬起头,一字一字道,“天生的凤凰命,我却坚持退了二皇子的亲事,皇上本就不安,那妖道又整日的胡说八道,皇上动了杀心。
那日是安国公夫人寿诞,我过去道贺,又与二皇子妃说了会儿话。
无端端的,慈宁宫来了两个嬷嬷,话里话外挑拨,再后来,徐公公来了。
徐公公张口就说我曾谋害二皇子妃,说我用妖术害皇家血脉,要我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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