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交代了他什么,他怎样暗示那两位嬷嬷,邓国师如何蛊惑皇上,他又奉命出宫,最后劫车失手……
一连串,一点没漏。
其中细节,与三司和京兆衙门先前调查到的内容都对得上。
可见,都是真话。
林芷又问:“先太子当年因何坠马?”
徐六整个人抖成了筛子,一边抖,一边道:“马草,在先太子坐骑的马草中动了手脚!”
在朝臣们的一片哗然声中,皇上拍着扶手站了起来:“一派胡言!当年上泰山,有你什么事儿吗?你一个留在京里的……”
“知道!”徐六越怕,声音越大,也越急,“杂家、小的奴才我我我、我知道!皇上有有有几次、半半半夜魇着了,梦梦梦里说出来的。说过的!”
若不是手边没个东西,赵隶恨不能掷向徐六,砸开他那吃里扒外的脑袋!
不止徐六,他恨恨着,今儿站在这里的,吃里扒外的还少吗?
“您还有话辩驳吗?”好一阵没有说话的林繁忽然道,“还想说什么,还想给我抹什么黑,就都拿出来吧。
我一一驳了,您输得明明白白,百官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毕竟是大冷的天,老大人们此前还在地砖上坐了那么久,继续拖着,对身子骨不好。”
到这一刻,赵隶自然也看穿了林繁的意图。
不仅仅是把他从龙椅上揪下去,而是要干干净净、名正言顺地坐上去。
先帝遗诏,兵权在握,活生生的先太子妃,平阳等人的支持……
这些,已经足够让林繁当皇帝了。
偏偏这人更加贪心,权利、实力、人心,林繁他什么都要。
金銮殿是林繁选择的戏台,顺妃、忠勤伯、徐六等人连番登台,而他赵隶,只是戏台上的一个配角,被审判的配角,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戏本的走向。
棋子都比他有用些。
思及此处,赵隶再也控制不住心头恨意,大骂道:“你给朕跪下!你这个反贼!反贼!”
林繁没有被激怒,他甚至笑了笑。
笑容很淡,透着些自嘲与悲伤。
“臣子不跪王,”他的声音在大殿里传开着,“这么多年,我甚至都不是先太子的儿子,我只是大周的臣,我跪不了那个你只给了个王位就作罢的亲生父亲。我没有跪过他,自然也不会再跪你。”
第424章 这样也好
林繁的话,落在赵隶的耳朵里,自是刺耳无比。
“你……”赵隶抬声。
“慢着!”
忽然间,大殿中有一人开口,打断了赵隶的话。
开口之人,正是黄太师。
从林繁孤身进殿到现在,黄太师一直是个旁观者,站在一边,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不是老太师没眼看这场叔侄争锋,而是,黄太师非常清楚,这种争锋很有必要。
无论是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三府出京那日又发生了些什么,还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又有哪些波涛暗涌,那些都应该被摊开来,明明白白地说。
无论是用什么方式,无论剖析出来的往事有多么血淋淋,今时今日,就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都交代清楚。
藏着掖着抹着,那是自家要脸面,对“外头”的才粉饰粉饰。
可皇位之争牵扯到的“自家”,可不单单是姓赵的,这个自家是大周。
不说天下百姓要对往事多么一清二楚,起码他们这些官员,这些“家臣”,要心里有数。
若是囫囵吞枣,等过个五年十年,谁知道会不会冒出来“大刀当前、不吞枣还细嚼慢咽吗”之类的说法。
既然皇太孙要做这把椅子,那就坐得直、坐得正。
正因如此,黄太师沉默着,一路陪着所有人听了下来。
可现在,不得不开口了。
赵隶失去了冷静。
黄太师太了解赵隶了,尤其是,当他做出新的选择、重新去审视赵隶这个人的时候,太师看到了些以前看得不够清楚的部分。
也许是他以前忽略了,也许是赵隶在近几年慢慢才变得如此,总之,赵隶在失去冷静时,会做出一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万一,赵隶真做出什么来……
黄太师倒不担心赵隶伤到林繁,而是林繁该给赵隶多少“回应”。
总不能血溅金銮殿吧?
已然胜利在握,没必要用那样的方式收尾。
黄太师的突然出声,让赵隶都愣了一下,几乎冲出口的责骂又咽回了嗓子里。
“咳咳!”黄太师岂会再让赵隶有开口机会,与林繁道,“您几次提及先帝遗诏,那份遗诏呢?这么多人,都还没有看过一眼。”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也不关心赵隶到底要骂什么了,都催着要看看遗诏。
永宁侯忙道:“遗诏在老夫这儿。”
之前,林繁孤身进金銮殿前,把遗诏交给了秦胤。
老侯爷取出来,大步走到前头,转身正对着殿门,高高举着明黄色的卷轴。
众臣们纷纷列好队,依着礼数行了大礼后,黄太师先把遗诏接过去过目。
范太保亦在一旁看着。
很快,又有不少老大人围上来。
“别挤别挤!”
“让开些,别挡着光,老夫眼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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