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话说,“穿上龙袍都不像个皇帝”,就是指压不住、镇不住。
林繁则不是那样。
没穿上龙袍,坐在御书房里,他们这些臣子,无论是老的少的,从内心里都不敢、也不可能小觑他。
林繁很合适这把椅子。
黄太师很清楚这一点,可直到今时今日,在天边那若隐若现的晨光中,他看着身着龙袍的林繁一步步往上,心中情绪远比设想得要澎湃得多。
人靠衣装、佛要金装。
这身龙袍加身,让本就很有模有样的皇太孙,一下子就有了九五之尊的威仪。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本来“就是个皇帝”了。
年轻、有抱负,好学又有想法,有冲劲,张扬背后又不失谦逊之心。
多好啊。
有这样一位皇帝,他们大周,也会像林繁的脚步一样,一步、一步往上走。
登基议程繁复,一直持续到了朝霞满天。
霞光映在琉璃瓦上,灿烂夺目。
平阳长公主看着林繁走完了全程,鼓乐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这些年,她参与了三次。
第一次是父皇赵挥的开国大典,隆重至极,她受封平阳公主,满心欢喜。
第二次,是赵隶当了皇帝,她成了长公主,脸上带着笑,心里的郁与恨,她直到今时今日,依旧没有忘记。
这是第三次了。
往后,林繁的名字会从林家族谱上划去,他成了赵繁,是大周的嘉平皇帝。
而她赵瑰,又要长上一辈,成为平阳大长公主。
她很高兴她等到了这一日,当然,她更高兴的是,这是赵繁自己做出了决定。
是他,决意成为“赵繁”,决意把整个大周抗在肩头。
钟鼓齐响,传遍整个皇城,又一路传出宫外,传遍京师。
赵隶坐在墙角。
只听那传来的鼓乐声,他就能想象得到,金銮殿那儿进行到哪一步了。
每一个画面都能够呈现在脑海里,他不愿去想,却又挥之不去。
这些时日,他被幽禁在此,陆陆续续地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都是他的好侄儿想要让他知道的事。
那日金銮殿对峙,赵隶只听见了顺妃的抗争,以及赵启的义愤之言,他知道忠勤伯全家都背叛了他。
后来,他才弄清楚,不止,不止这些人。
安国公府在晋舒儿母女险些丧命之后,就已经想方设法给顺妃递消息,说服顺妃倒戈了。
这让赵隶十分生气。
若非母后当日去动晋舒儿母女,安国公府怎么会去鼓动顺妃?顺妃又怎么会受鼓动?
顺妃若无二心,忠勤伯又怎么会放反贼进城!
一环套一环!
不止顺妃,在这宫里潜藏最深的,竟然是淑妃!
如果说,程皇后的背叛,在赵隶眼中还能算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淑妃这颗钉子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母后宠爱淑妃十几年!
母后自诩聪明、会看人,对他的眼光颇为不信任,可到头来,母后又比他好到哪里去了?
若非母后一直夸赞淑妃,他又怎么会对淑妃高看一眼?
如果没有淑妃这么个暗桩,平阳他们行事,岂会如此顺利?
赵隶一想到这些,胸口就闷得喘不过气来。
可他无处发泄。
他连把那几个背叛他的人,拉到面前来,狠狠骂上一顿都不可能!
听说,程皇后归家去了。
听说,淑妃出宫,天下远游。
这两个背叛者,顺心如意,天高任鸟飞。
而他,他只能被困在这里!
至于他的母后,赵隶也听说了,颜氏已经被送去皇陵了。
母子两人,最后都没有见一面,若不然,赵隶一定要问问她,被淑妃背刺的感觉到底如何?
赵隶越想越生气,但他只能憋着这气,没有一丁点办法。
鼓乐声更响了,他捂住耳朵,声音都不住钻进来。
有一个词,在他的耳边反反复复,一直一直嘲笑他。
众叛亲离!
此厢,赵隶饱受痛苦。
另一厢,金銮殿中,登基为帝的赵繁接受了百官的朝拜。
礼官宣了一道道旨意,追封赵临为帝,尊房毓为皇太后,封林宣之女巧玉为郡主……
待登基大典结束,已近中午。
冬日阳光落下,带着浓浓的暖意。
赵繁去了延庆宫。
房毓皇太后正等着他一道用午膳,见他来了,道:“今儿当真好热闹。”
赵繁道:“您喜欢热闹吗?”
房毓笑道:“之前在山上,清净惯了,偶尔遇着热闹,还真新鲜。”
“下回更热闹。”赵繁请她落座,道。
“为什么?”房毓不解。
“要紧大事基本都走完了,”赵繁与她解释,“礼部那儿能空闲下来,等过了上元,衙门开印,他们就得花大力气准备婚议,我得把阿鸾娶回来。”
房毓一听,喜笑颜开:“这热闹好,我太愿意了。”
赵繁也笑,眼中满是笑意:“我也太愿意了。”
登基大典是在宫中举行,除了钟鼓之声,京城百姓参与不进来。
大婚就不同了。
他要去接亲,骑在马上,引着花轿穿街走巷,鞭炮一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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