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不再是悄悄地。
想到这些,秦鸾不由弯了下唇,伸出自己的左手,落在了赵繁的手上,借了几分力道,下了花轿。
她的视野极其有限,可握着她的手却十分有力。
十指交握间,她感受到的是他的体温,是他掌心的些许湿漉。
秦鸾眨了眨眼睛。
心跳声,依旧在耳畔。
这是谁的心跳?
是我的,也是他的。
是我的心,亦是他的心,在为了这一刻的到来,怦然着、热烈着。
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是这样的想要与对方并肩而立。
真好啊,她想。
几乎是在刹那间,秦鸾想起了那一日。
在天一观外,在山崖边,在山风裹起的残雪中,他唤了她一声“阿鸾”。
她记得自己的喜悦,仅仅只因此,喜悦绽放着、灿然着,暖了胸膛,让她一切的所思所想,有了一个安放之处,踏实下来。
现在,亦是一样的。
紧张淡了。
透过掌心传达的体温与力量,驱散了紧张。
余下来的,留在心田里的,是坚定与欢悦。
在她的身边,赵繁的那份紧张亦散开了,他真真切切地握住了阿鸾的手。
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两人,离老还有很多很多年,离领悟这句话,确实缺了些年老后的真切感想。
但也有很多情绪,是现在的赵繁能感受得到的。
勇气、坚定,安然。
人生有很多困境,亦有很多起伏,会面对层层磨难,但只要身边有阿鸾在,那些艰难险阻,都能冲开、越过去,步步向前。
他的这两年时光,也因着阿鸾,才能柳暗花明。
微微偏过头,赵繁轻轻笑了笑,压着声与秦鸾道:“走吧。”
礼乐声中,赵繁引着秦鸾,一直走到丹陛之前。
在礼官的示意中,秦鸾的盖头去了,露出耀目的凤冠。
适应了下光线,她看向赵繁。
四目相对,秦鸾在赵繁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满满的。
从礼官手中接过金册,秦鸾与赵繁一起沿着台阶而上,而后站在殿外,接受底下群臣拜贺。
秦鸾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
那天,大军逼宫时,她也来过,当时从高往下看,心中感受,自与现在不同。
她轻声与赵繁道:“你这些章程,改得可真多。”
赵繁听了,忍俊不禁:“余大人好说话。”
秦鸾抿着唇忍笑。
余尚书能不好说话吗?
受了百官大礼,两人才又往后宫方向去。
凤宫里,张灯结彩。
大床上铺着鸳鸯锦被。
礼官捧了两盏温酒。
秦鸾取过一杯,面朝着赵繁。
手腕扣手腕,这下子,谁也忍不住笑了,酒未至唇边,唇边满是笑意。
礼官一板一眼地,说着他该说的话,做他该做的事。
至于皇上、皇后此刻能不能笑出声来,他不敢管,也管不了。
酒入口,沁了心。
笑意盈盈中,叮叮当当地,碰着的不止酒杯,还有她的凤冠,他的皇冠,珠摇玉响着。
以至于,该直起身分开时,才发现已然是分不开了,勾缠在了一块。
礼官这时候也端不住了,偏笑得说不出一个词来,只能用手势示意。
让皇上、皇后头挨头做好了,又招手叫了几个宫女嬷嬷来。
头冠不好戴,更不好摘,只能继续戴在头上,让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把缠在一起的珠钗解开。
两人挨得格外近,又不能随意动,眼睛瞪着眼睛,又是一通笑。
好不容易解开,秦鸾直起脖子。
不得不说,挺沉的,也挺酸。
正想着,赵繁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后脖颈上,不轻也不重,替她按压几下。
“沉得慌,”赵繁一遍按,一遍说,“我的也沉。你还说我改章程,真要一步不改,照着老规矩行事,脖子更加受罪。”
这还真是句实话。
赵繁又道:“等下我还得回前头去,宴请百官。明日清早,我们得去奉先殿拜祭,再去延庆宫拜母后,之后外命妇进宫拜贺、设宴。”
秦鸾笑着道:“事情真多。”
“是多,”赵繁嘀咕着,“好在这辈子就这么一回。辛苦完了,就能偷懒时就偷懒。”
秦鸾笑得不行。
依赵繁心愿,他去前头宴请时,秦鸾就在后宫里偷了懒。
换下沉重的凤冠霞帔,着一身轻便衣裳,在嬷嬷们的欲言又止中,秦鸾道:“还是道袍自在,这一点,我和母后志同道合。”
嬷嬷们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
这宫里最尊贵的两位女子都爱着道袍,皇上又由着,那还说道什么?
晚霞淡了,夜色降临,上弦月缀空。
赵繁匆匆回来。
他没喝几口酒,朝臣谁也不敢催他的酒,只有黄逸能笑眯眯地敬他两盏。
多了也不行,倒不是赵繁不能喝,是黄逸会被黄太师的眼神剐出一身伤来。
秦鸾示意宫人摆桌。
一碗热腾腾的粥,配了点清口小菜。
“平江楼的虾粥,”秦鸾道,“方天好本事,让人东家下午开工,熬好了送进来,我让厨房里温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