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嘎吱。”
“嘎吱。”
井里的水桶被拉了上来。
黑幽幽的,水汪汪的。
江崎有种不祥的预感。
愈发强烈。
那女鬼从脚边拿起瓷碗从桶里舀了一瓢,然后示意江崎过来拿:“把它喝了。”
江崎觉得嗓子有些哑,干笑一声:“这是什么?”
女鬼冰冷地瞥了她一眼:“水。”
顿了顿,她幽幽补充道:“他给我讲完了最后一个笑话,说是口渴,让我去打水。我回去时,他说让我先喝。我便喝了。”
“然后我便死了。”
她脸上的血泪似乎又流动了起来。
回忆完过往,女鬼神情愈发暴躁,语气森寒:“你喝不喝?”
这一关只是给女鬼讲笑话。即使失败,这云上仙尊应该也不会为难凡人,所以这水多半是无毒的。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喝吧,说不定能哄这姐开心。
思及此,江崎干脆点头:“我喝。”
然后作势要上前去接过瓷碗。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女鬼见江崎如此爽快,竟更生气了,直接把瓷碗往地上一摔,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四周阴风乍起,白影幢幢,寒气逼人。
江崎:“…”
这姐怎么突然说翻脸就翻脸?
几乎是同时,那女鬼阴寒的声音响起:“仙尊不准我伤人,但既然你勾起了我的伤心事,那便在这里受点苦再出去吧。”顿了顿,她有些不满:“方才被你浪费了些时间,眼下倒是被你钻了空子,放心吧,苦不了多久了。”
语罢,她一舞袖袍,阴风陡然大盛,数不清的鬼魂白影在她身边来回穿梭。
气温骤降。
在极低的温度下,江崎像是穿着比基尼赤脚踩在12月东北的皑皑白雪里,刺骨冰寒,让她近乎昏迷。
“……”
这女鬼真的是强词夺理硬让人背黑锅。
明明她来之前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居然还怪她勾起了伤心事?
但是江崎来不及纠结此事了。
如今时间已所剩无几,她若是不能使女鬼笑出声来,就会通关失败。而若是如此,薛素商定不会留她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
她强撑着意识,艰难开口:“我还有一个笑话。”
女鬼嗤笑一声,恍若未闻。
江崎继续颤颤巍巍说道:“曾经,有一名富贵人家的女子,出身尊贵,家庭合睦,她唯一所求的只是能嫁得一位好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她偶然遇到了一名才情出色,风流倜傥的小郎君,她一见钟情。本以为是天好的姻缘,可谁知那小郎君出身低微贫贱,至今还只是个秀才。那女子不顾地位身世,执意要下嫁于他。”
女鬼逐渐变了脸色,眉眼生厉。
“女子的父母被气得一病不起,说什么都不同意。可那女子却被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冲昏了头,竟直接和父母断绝关系,与那小郎君私奔了。谁知,那小郎君竟然是个空有一副皮囊的酒囊饭袋,本来做着攀上高枝的美梦,结果全被这蠢笨的婆娘给毁了。见已经得手,他便逐渐露出了真面目,不仅变卖了女子的细软拿去吃喝嫖赌,还动不动就对其打骂。那女子无脸回家,又无钱支撑生活,只好靠给别人浣衣为生。最后,那小郎君嫌她容貌不在,又无其他价值,便毒死了她。待她死后,那男人又继续故技重施,招摇撞骗,日子竟然也过得不错。”
不知何时,被召唤出来的鬼影已消失不见,而那阴寒逼人的冷风也早已不在。江崎恢复了体温。只不过,那女鬼的神情却格外骇人。血肉模糊的双颊不断蠕动着鲜血和碎肉,滴答滴答地落在她的衣袍上。
女鬼舔了舔嘴唇:“这个笑话不好笑。”
江崎摇摇头:“这个笑话我还没说完。”
“女人死后,她的父母实在是思念女儿,便四处打听女儿的行踪。两年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女儿,却发现女儿所托非人,竟已和他们生死两隔。悲恸之下,他们决定向男人复仇。他们雇了江湖上有名的黑手,把他绑了起来,先是割下了他的那块东西,又割了他那满是虚假之言的舌头,在他身上割了几十道伤口,让他流血昏迷,却又不会致死。然后趁着夜深,把男人赤|条|条地挂在了城门口,在他身上用墨笔桩桩件件写出他的罪行。第二日,所有人便都知道了此人的真面目,在众人的谩骂和唾弃中,男子羞愤之下被活生生气死了。”
江崎沉沉吐出一口气,直视女鬼:“我说完了。这个笑话好笑吗?”
那女鬼面无表情地看了江崎一会儿,然后猝然笑了出声,笑得酣畅淋漓。
足足过了好半晌,她才餍足地停了笑,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满意道:“好笑。”
“呼…”
江崎放松了下来。这关终于过了。
不知为何,那女鬼对江崎的态度亲近了些,她脚不沾地飘到江崎身前,大大的眼睛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靠浣衣为生?”
江崎直直地对上女鬼那两个深深的血窟窿,神色自若:“我看你仪态举止都很优雅妥帖,像是大家闺秀。可你的手却有些粗糙干燥,像是经常自己洗衣服。我便猜测也许是出身不错,后来遇人不淑,才只能靠此为生。”
闻言,那女鬼先是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你的手才粗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