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最后这间,他们找到的茅草屋都不愿意呆了么?是觉着脏么?
他难以想象,修为尽失、油尽灯枯的她,如何挣扎着离开这间庇护之所?即便是离开了她又能去往何方?况且这山中还有猛兽
不敢再想象下去,他离开茅草屋,一寸一寸地寻找云裳的踪迹。
因为云裳的本来就是草木生灵,如今修为尽失他甚至都銥譁无法使用神识去搜索,只能收起飞剑,一寸寸地走过这片山地。
他不愿去思考那最坏的可能,只在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那个女子也许就是出去走走,也许在走过下一棵树木的时候,就能看到那个女子,看到她回首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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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山林,仅凭他一人之力,去寻找那么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却不愿意放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许这也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一日日地寻找,不眠不休日子仿佛又再次拉长,绝望在无数次失望之后缓缓积聚
十日之后,他终于在一处山坳,找到了那个女子。
看到她的时候,女子倚靠在一方巨石上,似乎在看着天边的晚霞。
师尊,他失声喊道,急促中甚至忘记了他想要掩藏身份的初衷。
数日来滴水未进,即便是修行者的他,声音也嘶哑地几乎低不可闻;心中悲切,却只觉眼角干涩,流不出一滴泪来,他勉强牵起嘴角,走上前去。
却见那女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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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时刻,女子面容平静,眼睛看向远方。
是天边的朱红的晚霞,照在女子的脸上,方才让他误以为那是女子脸上的血色。
一身素白衣衫包裹着形销骨立的躯体,衣衫的下摆染上了污泥,和被树枝划过的痕迹显然,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这里的路走的十分艰难。
她身旁是一柄断剑,他认得那柄剑那是碧水,是云裳曾经的佩剑,是曾经用来帮他报仇的那柄剑。
仙剑有灵,想必是云裳逝去的时候,纳戒失去了身为主人的神魂气息,禁制散落,碧水方才从纳戒里出来
没有了主人仙力的驱使和保护,碧水却自行硬生生的在石壁上撞折了剑刃。
那方石壁上深深浅浅的剑痕似乎在无声的谴责和嘲弄,谴责着他的无情无义
云裳一生,收了五个弟子亲自授予他们仙法,给他们炼丹,最后的时刻,守在她身旁的却仅仅只有一柄仙剑碧水。
这是何等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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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跄着上前,想要将眼前的女子收敛。
最后一丝霞光消散,夜幕缓缓降临。
一阵风吹过,眼前的女子如一捧青烟,消散在风里,仿若夜色中的点点萤火,避开了他的指尖,飞向远方。
数日以来,支撑着他的信念终于崩塌。
咳他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咯出。
恍惚中,眼角有了热意,仿佛那年的血色重现一滴热泪滴下,滴到那遗留在原地的素白衣衫上,晕出了点点红梅呵,是血泪么?
他有几分自嘲,时至今日,错已铸成,他亲手葬送了他生命里最后一抹亮色。
他麻木地想着,他欠师尊的太多,却又无情辜负,如今之计,不如给师尊立个衣冠冢,再把这条命献祭给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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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去脸上的血迹,膝行几步,伸手想要轻轻的捧起那袭衣衫。
却发现,在那素白的衣衫上,似乎有一个墨色的莲子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幻像那墨色的莲子上似乎有一抹灵光闪过,之后又消失不见。
他恍然想起,师尊她似乎是一朵七彩莲,受女娲精血滋养,而生灵智。
绝望中的他,恍惚中又升起一股渺茫的希望来。
他从纳戒里取出一个碧玉茶盏来,小心翼翼地将莲子放置到茶盏中,然后毫不犹豫地召唤出仙剑,刺向自己的心口。
原来利刃刺入心口是这般疼痛么?他自虐般的,一遍遍回想起当日他提起匕首,取云裳心尖血的模样。
如今距离上古诸神时代,已经过去了万年之久,他寻不到女娲精血,只能用自己的心尖血来温养了。
即便最后,他的心尖血并没有用又如何呢?这是他尽是风雪、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最后一丝希望,不是么?
他仿佛将要溺死之人,攀着手里最后一根稻草,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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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日子里,他的世界里除了碧玉茶盏、墨色莲子、温热的心尖血再也没有其他颜色。
他麻木地,一日日重复着给心尖血的动作,乞求着一个奇迹。
他住进了那座茅草屋,不再关注外面的世界,不关注所谓的仙魔大战,也不关注曾经少年时的心结大晋朝,他甚至无法再静下心来修炼那个仿若沉睡的莲子,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被日日灌溉着他的心尖血,却不肯给他一丝希望。
几百年之后,身为金丹修士的五百年寿元将尽,他也从一个青年变成了一个耄耋老者,而那个莲子依然毫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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