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法非常重要。
它不仅仅讲述了春耕秋收四时更替。观象授时是天授皇权的一种体现,历法也就成了帝王权力的象征。
东瀛自编历法,或多或少反应出它已经不再一味认同中华文明,而想要创建自己的独立体系。
除去历法,有一件事值得引起思考。
德川幕府大权在握后,将东瀛岛上重要的矿山都纳入直接管辖范围内,这进一步推动了东瀛统一铸造与发行货币的目标。
在庆长年间,幕府对于银锭的外形、大小、纯银率都有了统一规制。紧随其后,是对于铜钱的规范管理。
自两百五六十年前起,大量从明朝来的永乐钱在东瀛境内流通,外加东瀛地方私铸的铜币,使得铜币市场混乱。
德川幕府上台后,先后发行了庆长通宝、元和通宝、宽永通宝等新币。
在一次次不断回收兑换后,终是彻底杜绝了市面上继续流通永乐钱,而对东瀛流通货币取得了绝对管控。
武拂衣留意到这一条消息,是因为今非昔比。
东瀛的庆长年间距今也有九十年了。
德川纲吉这位狗将军,一改庆长年间的良币政策,从元禄八年开始大量铸造恶币。说白了也就是不用足量的金银去造钱,省下来的那部分全都中饱私囊了。
结果一点都不令人意外,七年过去,江户物价飞涨,经济开始混乱不已。
为什么要关注东瀛货币?
因为清朝方面的货币体系也是一团乱麻,不只朝廷能铸币,地方也有铸币。
武拂衣对这方面了解得尚且不多,毕竟四阿哥没去过户部历练。她只能先用一滩浑水来概括清朝的货币体系现状。
此行东瀛,一方面打开销售玻璃奢侈品的市场,坑一笔黄金白银回去。另外,就是要借鉴东瀛的货币管理成功与失败经验。
为了能获得详尽的对比数据,需要多与不同商会打交道。出席一些宴会,获取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数据。
倒也不必多付出什么,只要能做到充耳不闻就好。
主要是屏蔽山町良野的那些夸张赞美。
比如他自称也讲不清楚甄君究竟哪里好,但就是觉得甄君有种「刹那绚烂,永恒冷寂」的动人心魄之感。
溢美之词不可避免地在各个商会里流传,谁都知道了这次从清朝来甄家兄弟不似人样。
忍一忍,再忍一忍。
看在真金白银的面子上,看在汲取丰富经验的面子上,三个月就忍过去了。
十月初,一艘大清海船驶离东京湾,准备返回江海关。
胤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可算是摆脱那些东瀛人了。
“四哥,你真有先见之明。亏得我们是化名来此,不然一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里提到的是我们的真名,我这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好了,你的鸡皮疙瘩收一收。从今天开始每天多读几本书,意思不清楚的地方,让王通译当场就翻译。”
武拂衣的回程没有运载什么奇珍异宝,该往回送的货款早就让另两艘海船一个月前就开回去了。
她在东瀛买了一堆书,从历法、算术、农业、地方民俗考等等。
反正认为有价值都买了,就是想要瞧一瞧如今的东瀛读书人的思想与理论水平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在有锁国令的情况下,他们有没有汲取西洋之学?
胤禟听到读书,他一学习就选择性头晕的老毛病又犯了。
武拂衣不给胤禟装病的机会,“可别说等回国再读,你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想一想那些东瀛人,虽然他们满是夸赞,但并非全都真心相迎。
我们去刺探东瀛社会的发展情况,那些商会里的人何尝不曾想要套取我方情报,比如交出玻璃品配方。你应该没少遇到这样的吧?”
胤禟不得不点头。玻璃品精美到奇货可居,商人逐利,着实有一波人想要套话。
他聪明着呢,回答得滴水不漏。关键是,他也真不知道具体制作流程,只能瞎胡扯一通。
武拂衣继续,“我们能做出玻璃,东瀛早晚也能。这就是时间差而已。现在一方面是守住配方,但也不妨尝试研制赚钱的新货物。读书能够激发你的灵感。”
胤禟被劝服了,反正现在也没别的事,那就开始读书吧。可总觉得四哥的行为,有些过于时不待我了,仿佛有什么在后面追着赶似的。
武拂衣不会说她确实有种紧迫感。
不是觉得东瀛明年就能赶超大清,而是一种更加现实紧迫的直觉。她担心这一艘船的书没办法顺利送回大清,所以要尽快都记在脑子里。
巨型章鱼上浮浅海来攻击渔船,这种事情不多见。
海底该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吧?是不是有什么风浪灾害要到来?
请教了经验丰富的船员。
不论是自己这一方的船长,还是问询了东瀛江户的那些渔夫们,他们却都说天气方面没有问题。
武拂衣只能要求海船加快速度回行,等到抵达了松江府的地界才能真的安心。否则在茫茫大海上,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哪一种变故。
*
*
风平浪静的航程持续了九天。
海船行驶到四国岛附近,原计划朝着西南方向绕过九州岛,进入重返大清的航线。
海下却生巨变,一场暴风雨说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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