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二姐,”三姑娘放下手里的绣活——她也订亲了,对方是阿巴泰裔孙希布禅,是个有为青年,“如若你十三的那年不生那场病,不说入宫怎样,这会儿功夫你也早该出嫁了。”
四姑娘睨了三姑娘一眼,只抿嘴笑起来:“三姐,你还看不出来呀,阿玛和额娘就是指望着二姐入宫光耀门楣,不然何苦这三年放着那么多蒙满勋贵不要,卡着二姐十六的这个时候放二姐去选秀?”
三姑娘细心打量了一眼坐在软椅上若有所思的时春,试探着说:“我倒觉得二姐志不在此,倒是淳雪有些热衷。”
四姑娘笑意加深,捂嘴笑起来:“这叫什么?正主不放在心上,倒是陪选的上了心。”
时春回过神来听到这话,淡淡一笑,手里的团扇轻摇,素手倒是被殷红的玛瑙坠子衬得白得耀目。
“你们这话可不能再说第二遍了,什么叫正主?什么叫陪选?传出去像什么话,不仅在府里听着不成体统,到了宫里,让皇后娘娘听着刺耳,我们纳兰家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淡淡一句话,最后一个字刚落在空气里,屋子里的几个人面上都是一变,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是两位小姐惨白的脸色和弯得有些过分的脖颈。
“好了,”时春打量过她们的神色,不想过分吓到两个妹妹,只不过这碎嘴的毛病得改改,不然嫁到宗室人家,可有苦头吃,“知道你们什么意思,但是今后说话也得过过脑子,不能像在家里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淳雪也是你们妹妹,你看你们说的那些话像样吗?咱们纳兰家姑娘,个个都是水灵文秀的,淳雪要是入了宫,那在宫里也说得上话了,将来和弘庆、希布禅互相帮助,岂不更好?若是你们的话让那丫头听见了,可要狠狠地给你们记一笔。”
三姑娘忙赔笑道:“二姐说的对,是我们口无遮拦了,我们一家子理应和和睦睦的,这也是阿玛和额娘的愿望。”
四姑娘有些被惊吓到,脸还发着白,闻言嗫嚅了一下,偷眼看了看二姐的神色,还有些心惊胆战。
房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侍女丫鬟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这个家里,除了早就嫁到平郡王府的大姑娘,阖府上下,二姑娘积威甚重,直把下面的四个妹妹管制得服服帖帖,生气起来连夫人都有些发怵。
二姑娘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生得一副笑面天仙的样子,那手段却着实厉害得让人不得不服。那好似含情的眼扫过,能让一干下人冷了肠腑;那丹唇白牙一张一合,定人生死仿佛比元禛的情诗还来得烂漫多情。
屋里气氛快要结成冰,隔着竹帘又响起小丫鬟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把这屋子里的压抑可怖统统打破。
“二小姐,五小姐来了。”
“快让她进来,”时春露出灿烂的笑,笑眼一弯就是一轮月牙,那月牙扫过两个坐立不安的妹妹,又定定地看向掀起帘子进屋的五妹妹,“我们正在说你呢。”
她说。
“姐姐们在说什么?”纳兰淳雪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两位姐姐。
三姑娘张了张嘴,迟疑地看了眼时春,笑了笑:“我们在说你选秀的事。”
“听说还欠缺些头面?需要姐姐们帮你寻寻吗?”
四姑娘急着跟话,仿佛一心要在二姐面前弥补刚刚的失言。
时春看够了,才慢里斯条接过话茬:“我们在讨论,五妹妹单纯可爱,又兼具纳兰氏的文雅毓秀,选秀时无需刻意求出众,只要安安稳稳的,保管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二姐你是这么想的?”淳雪惊喜地瞪大了眼,想了想又略略有些迟疑:“只是乌雅姐姐一心想要拔个头筹,在许多方面都别出心裁,若我平平淡淡,那岂不是落了下乘?”
三姑娘只想在心里翻个白眼,但碍于二姐还坐在这里,她又在刚刚说错了话,实在不宜再生事让二姐逮住。
不仅单纯,还单蠢!
四姑娘声音温柔地解释道:“选秀又不是只选一位,凭我们家的份量,只要你仪态庄重,不在宫里做出格的事,入选还是稳妥的。”
“所以别跟着乌雅家那个小姐瞎折腾,”时春微笑地做了结语,她觉着有点渴了,拿过一旁的茶盏喝了口茶:“对了,我听说你想出府?”
淳雪也不纠结了,急忙点头:“我刚刚才从额娘那里出来,额娘说了可以,只不过她要求我必须和你一起去,要不然绝对不放我出府。”
说着她露出一副娇憨的样子,走过去蹲在时春的旁边,双手握着时春的手臂就是一阵摇:“二姐,好二姐,你会陪我去法源寺吗?”
“法源寺?”时春眨了眨眼,露出寓意不明的笑容,反问:“香雪海?”
淳雪飞快点头。
“还有谁?乌雅青黛和陆敏敏?除了她们两个呢?”
“除了她们俩……就没了。”淳雪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声若蚊呐。
三个姐姐对视一眼。
三姑娘走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淳雪额头一下:“你呀,成日就和她们两个在一块儿,你这交好友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跟了谁。”
“那二姐,”淳雪抬头小心打量时春的神色:“你去吗?”
时春脸色有些莫名,她笑着摸了摸淳雪的额头,说:“去啊,二姐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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