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捧着盏煤油灯,正走在向下蜿蜒,不知要延伸至何处才能到达底端的阶梯上。
终于,她停在一扇紧合古旧的房门之外,就像知道有人造访般,那扇门吱哑一声被向里推开了。
希音端着灯进去,房门又在她踏入房间后,啪得一声被合拢了。
灯盏被一阵不知从哪刮来的风吹灭,再接着,暗不见五指的室内兀地燃起几撮淡绿色,无凭无依,飘浮在半空中的火焰。
在这鬼火般光焰映照下,影影绰绰能看见摆在房间四角的屏风,再接着,有充斥着不明意味,好像不怀好意的视线从投射出来,扫视着站在房间中央的纤弱少女。
幽暗光线下,她本就苍白的脸色纸一般不见一丝血色,即便如此,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只是那双幽幽绰绰的暗紫色的眼瞳,使她比起人间的美人,更类于地狱深渊的鬼魅。
“大野,之前让你考虑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满是估量,甚至带着恶意的注视继续了一段时间,有道突兀地嗓音响了起来。
希音偏移视线望向左侧的屏风,在那些阴暗的影子里,隐约能窥见一张透出老态,又有些许熟悉的面容。
这是乐岩寺嘉伸,京都院校长。
希音从前刚入学时,也是颇得他的关照,她的父亲从前就是他的门生。
第38章
“我有仔细思考大人们的话,”
希音空渺的视线没有看他,也没有落点,她微抬头,神情介于迷茫和执拗之间,显得冷硬而易碎。
“杰之所以会离开我,确实有五条悟的关系……他理应对此负责,但这件事果然没办法这么简单归咎到他身上吧?”
“小姑娘看事情不要那么浮于表面。”
阴侧侧,透着陈腐气息的老者声音从房间正中的屏风后传出,“少年人都敏感自负,况且天才。本来我们都很看好咒灵操使,把他安排到东京和六眼做同期,也是希望他能造成好的影响。”
不知是谁接了他的话,“没想到六眼没有被咒灵操使影响,咒灵操使反而自己崩溃信念,叛逃为诅咒师了。”
在他们的议论里,五条悟不是五条悟,夏油杰不是夏油杰,只是两个用被术式和力量象征的符号而已。
希音沉默地合了合眼。
“六眼实在狂妄,据我们观察,有相当大概率会成为咒术界的不安定分子,没准会带来大麻烦。”
“夜蛾正道实在是不堪用,根本没办法节制他。”
“节制……哼,那家伙根本是站在他那头,唯他是命吧?”
隐藏在阴影中的老者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议论起来,这时候,你很难分辨他们谁是谁,倒像是群没有脸孔的魑魅魍魉窃窃私语。
大野希音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面无表情地听着,就好像被谈论的不是她的同期,她的老师一样。
‘大人们’终究没忘记叫她来的目的。
有个尖利些的声音说:“大野,你觉得呢,依你看,确实可以这样放任六眼吗?”
他问的不是看法,而是立场。
接下来的回答足以决定和改变某些事情,需要慎重对待。
“五条对咒术界的现状非常不满,可能对大人们也有些不满吧。”
“杰想带来一场彻底的,足够改变一切和整个世界的革命,五条则认为应该改革,从咒术界的根基开始改变,以期改变咒术界乃至普通社会。”
,他希望能改变咒术界的现状,他想要改革,从咒术界的根基开始。”
“哼,想要动摇根基吗?”
“你也明白的吧,他们俩的想法其实是有相通之处的,都是不安定分子。”
“六眼比咒灵操使更狡猾些……而且更强,更麻烦。”
“御三家根本就是不安定因素……集合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的后裔,刚一诞生就拔高了整个咒术界的水平线,不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新生代都变得更强,更难以掌控了!”
“固步闭塞,仗着血统和术式任意妄为的千年朽虫而已!”
这满是嫉恨和讽意的话语,听得希音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御三家不过是死水和顽石,不足为惧。”
“大野,你怎么想?”
“其实我们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照常留在高专,做些安全清静的后勤工作就好,只要定期向我们汇报东京院的情报……尤其是六眼的动向和意愿,他有可能做危害咒术界的事情时,提醒我们就好。”
希音没有说话,只有微微颤动的眼睫,些许透露出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六眼如果安分守已,我们当然不会采取任何应对措施。”
“对,这一切都是为了咒术界的稳定和平,甚至是为了日本……”
“大野,你的处境也相当微妙呢……乐岩寺向我们推荐你,也是希望能帮到你和你背后的家族呢,他才是真正负责的师长,比夜蛾那样抓不住重点的家伙好得多吧?”
阴晦低语宛若伺机噬人痛处的毒蛇。
希音微微抬起眼,望向曾经的校长,那位须发尽白,半隐在阴影中的老者。
他的神色晦涩不明,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像这咒术界的天空和未来。
希音略有些出神,心想,五条悟像是晴空也像太阳,耀眼到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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