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桥虽然一直跟在她身边,甚至偶尔也会上战场,不过却从未真正的入过军营。
“那阵前打先锋,我唤你,如同唤苏筠,韦猛。你可愿意?”
见知桥不言语,段怡又道,“当然,你若是觉得如今便好,我也不勉强你。”
每个人的性情不同,知桥当年因为家中遭逢剧变,变得沉默寡言。虽然有一身本事,可却是莫名的会贬低自己。
尤其是在她跟前。
可她曾经也是一方霸主家的女公子,鲜衣怒马恣意了十余载。
今日瞧见那申慧,段怡头一个便想起了知桥。
若是乔家不出事,站在那城楼之上,便是知桥罢。
“贺淮南那种脓包都敢自称女将军,你赛她千万倍,可莫要小瞧了自己!”
段怡说着,举起手来。
光亮打在她光洁的手臂上,落下了黑漆漆的影子。
段怡伸出手来,指了指黑影,“知桥,每个人本来就有影子,所以我不需要你做我的影子。”
知桥垂下眸去,久久的没有言语。
一旁的知路屏住了呼吸,看了看段怡,又看了看知桥,到底没有忍住,推了推她。
知桥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看向了段怡,说话的时候,带了鼻音,“我舍不得姑娘。”
段怡伸出手来,摸了摸知桥的头,“有甚舍不得的,知桥如今也是能够鼎立门户的大人了。”
知桥擦了擦眼泪,“明明姑娘比我年纪小,我却一直生活在姑娘的羽翼之下。”
这句话一出口,知桥只觉得自己像是拨开了心中的迷雾一般,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
她陡然明白,段怡为何要收下不会武功的申慧,又是为何要在今夜,同她说这些话了。
她再一次庆幸,当年一路去了西南,抓住了段怡这根救命的浮木。
她曾经以为段思贤死了,她大仇得报,一切便已经过去了。可直到今日,她方才发觉自己,已经沉溺在过去的深潭之中,而段怡再一次拉住了她。
“好了好了!不要哭唧唧了!我可是听说了,人的眼泪若是落在动物的毛皮上,那是要把皮子变黄的!看我们小灵机,白嫩嫩的,像汤圆砣子似的。”
“若是变黄了,人家还当这个汤圆砣子漏了馅,里头的芝麻花生酱儿都被挤出来了。”
知桥的伤感,一下子被知路给赶走了,她破涕而笑,将灵机递给了知路。
“你这么担心,让你给它洗个澡儿。洗得白嫩嫩,香喷喷的,姑娘好抱着睡觉。”
知路一听,忙站了起身,她扯了一旁的一块布,将灵机抱了起来,“姑娘,这泡着泡着,竟是忘了时辰,都这会儿了,该歇着了。”
“你昨日没有睡好,今日本该早些睡的。我去给你铺床,点安神香去。”
她说着,急急忙忙的上了岸,一边走一边给灵机擦干毛,活像是身后有狼追赶似的。
段怡瞧着好笑,她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将手中的酒瓶一放,扯过了一旁的衣衫,上了岸。
“时辰不早了,赶紧歇着罢。明日一早,咱们去这富水城里头逛上一逛。兴许还能够在那街上,寻个什么宝贝来,一下子便发达了。”
知桥知晓她每到一处,都喜欢四处看看宅院,看看当地的桥栈,点了点头。
段怡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低声喃喃道,“兴许过两日,还有熟人来访,也不一定。”
第二四六章 先生给的排面
昨日有战事,诸家娘子耽搁了回家拜年。
到了今日初三,街头巷尾的马车悄然多了起来,有那胆子大的小童,三五不时的放一个爆竹,在街头起哄分糖食,咯咯地笑着。
那水道里撑渡船的艄公,想要同那营中的军爷比号子,却不想这小小的富水郡,宛若鲤鱼跃了龙门,一夜之间竟是多出了万人,那齐齐的吼声,山呼海啸的,将所有的声音,全都盖了过去。
段怡揉了揉眼睛,抬脚一蹬,圆滚滚的灵机吧唧一下摔在了地上。
段怡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朝着那床榻下头瞧去,只见那没心没肺的食铁兽翻了个边儿,寻了个合适的姿势,又接着睡了起来。
“怎地有你这么惫懒的?若是上了战场,怕不是要驮着我到敌营中去睡。”
段怡抱怨着,却是轻手轻脚的将灵机抱了起来,拍了拍它身上的灰,将它放到一旁的躺椅上去了。
她走到窗边,啪的一下推开了窗子,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小院子里不知道何时撑起了竹篙子,上头晒满了锦被,知路像是一只穿梭的花蝴蝶,在里头走来走去。不远处的军中口号声,听得愈发的清晰。
那扑面而来的微风,让段怡整个人都变得愉快了起来。
她哼着小曲儿,开门走了出去,在那锦被之中,寻了一片空地,打起拳法来。
知路听到了响动,忙探出了头来,“姑娘醒了?今儿个天气好,太阳都辣了些,我便把箱笼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晒晒。这年节一过,整个都暖和了。”
南地同北方不一样,过了年节不久便要立春,那江河里的水都暖和了起来,有时候正月里的太阳将腊肉晒得油花花的滴了一地。
等你当真以为要春暖花开的时候,她便又来上一记倒春寒,冻得你恨不得直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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