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陆御史头一回在楚王府中见到段淑,翌日一早便递上了万字夸夸书,将崔子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大意就是越王虽然不美,但你不能见异思迁抛弃糟糠之夫。
又将因美色亡国的国君列了一份清单附在后头,并且将段淑作为了大楚的头号亡国种子,恨不得生出八只眼睛盯着她。
“三妹妹,何如?”段淑红着眼睛着急的问道。“这事便交给你做主了。她当初害你险些丢了性命,你不怪她么?”段怡给了段淑一个安心的眼神。
段淑松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岂能不怪?可她到底是我大姐姐,如今已经亡故了,我们姐妹一场,又岂忍心看她无人收敛。我会叫人送她去锦城,葬在我阿娘的身边。”
段怡点了点头,“好,你心中有成算便好。事不宜迟,你且去办罢。”
段淑确实着急,见段怡像是火烧眉毛了似的,也并未多问,急匆匆的便冲了出去,自去寻人抬段娴不提。
待段淑也走了,段怡立马活了过来。
她一个箭步冲到了铜镜面前,将头上的金冠取了下来,那边知路已经准备好了常服,又给她梳了最简便的发髻,只用一根玉簪子绾着。
段怡在铜镜之中瞧得她的模样,后知后觉地跺了跺脚,“今日李夫人的相亲宴,你也当去的!”
知路一听,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姑娘再提此事!我可要恼了!我才不要嫁人,我要跟在姑娘身边做一辈子的掌事女官!”
“嫁人有什么好的!夫君官位高了,我要谨言慎行做命妇表率,我一个小丫鬟,头没有那么大可戴不了那顶帽子;夫君官位低了,我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听人说那奇闻趣事了!”
“姑娘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乐呵,这天下哪里有人比大王的女官听得更多趣事!”
男人是什么?只会影响她吃瓜。
段怡听着,一时竟是不知怎么言语。
“姑娘快些,不然就赶不上了!”知路着急的催促道。
段怡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把揽住了知路的腰,几个闪身上了屋顶,飞檐走壁了一会儿,像是一只壁虎一般游走进了那李夫人的相亲宴。
李夫人便是都卫府大将李增的母亲,她自请来了襄阳做人质,给自己儿子说了一门还亲事不说,还交友广泛,在城中女眷之中颇有威望。
今日她特意给老贾,韦猛还有苏筠办了一场相亲宴。
这种瓜,她段怡怎么可以不吃!不对,她这不是吃瓜,她这是关心下属的终身大事!
段怡想着,领着知路一闪,站在了假山后头,朝着那凉亭看了过去。
老贾年纪最大,是李夫人卖瓜夸得最厉害的一个。
段怡探头一瞧,眼皮子狂跳了起来。
只见他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手中拿着一把算盘,在凉亭中央的石头凳子上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拨了拨算盘珠子,那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不好相与的管仓库的老大爷。
她朝老贾对面一瞧,这一瞧忍不住给李夫人竖起了大拇指。
这老太太简直比月老还会拉红线,瞅瞅对面这姑娘,谁瞧了不说上一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金元宝遇上了铁公鸡!
那姑娘生得端是一副好模样,双颊红彤彤地,瞧着就是一副好性情。
一张口更是一口的吴侬软语,格外的动听,“我名叫陆离,陆御史……”
老贾一听,猛地抬起头来,“你是陆家的?回去劝劝陆御史!莫要哭了!旁人一件官服穿几年,他一件官服一个月都穿不到!那绸子用来擦眼泪,丝线没多时候都坏了……”
“大王虽然有钱,但那钱来之不易……”
老贾絮絮叨叨的说着,那陆姑娘哇的一声,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段怡瞧着瞠目结舌!
一旁的知路忍不住悄悄道,“姑娘,要不你给老贾加点俸禄吧,我瞧着他日后得自己给自己准备棺材本不说,还得雇人摔盆打碗哭灵……”
他不孤寡一辈子,谁孤寡一辈子?
段怡心中戚戚,正想着,却见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姑娘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骑马服,手中还握着一把大弓,将那大弓放在了石头桌子上。
“你都气跑几个姑娘了,小心他们的父兄都打上门去!”
老贾疑惑的抬起头来,“申将军今日不用在军营中?来这里做甚?不是我说,你们最近那军损也太多了些。”
申慧噗呲一下笑了出声,“来这里还能做甚?自是来寻如意郎君的。你明明紧张得很,特意抱了算盘来,还说这些?平日里不给大王银子花的时候,倒是个汉子。”
“这会儿虚张声势给自己壮起胆子来!”
老贾听着,老脸一红,竟是有些结巴起来,“谁谁谁,谁需要壮胆了!”
申慧冲着老贾眨了眨眼睛,拿起了桌上的弓箭,“我也怕得很,拿这弓箭壮胆呢!想着若是相看得人太丑,我就拿箭戳死他!”
老贾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可不是!不过就算你跟我套近乎,我也不会再给你们多的银钱了。”
段怡瞧那二人拉锯起来,对着知路做了一个手势,两个腾换了地方,朝着那湖边走去。
韦猛扛着大锤子,站在那莲花池边,面无表情宛若门神。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她穿着一身青紫色裙衫,身子轻颤着,时不时的偷看韦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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