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没学过任何乐理,最熟悉的就哆瑞咪发嗦啦嘶哆几个音符, 他天马行空地组合着, 没有任何束缚与规矩,仿佛幼儿园小朋友画画般用着各种意想不到又烂漫的颜色,成了调还意外的不错。
怎么能这么可爱?夏泠挨着他肩膀握着他手教他什么是节拍什么是和弦。她哪会教人,想到什么说什么, 当是情趣, 一边教着一边还要把人撩出火,看他皱着眉又开始难受,夏泠细细地摩挲着他那双手,叫他别再自残。
剧组里剐蹭起的擦伤已经结痂,半硬的痂密密地布在掌骨处, 手指摩挲而过, 带来一阵战栗。刚刚成年的小男生,身体已经长大。他的手生得大,手指长, 皮肤略有些黑, 或许是长期干活的缘故, 指间关节突出着,摩挲间,带来粗糙与坚硬的质感。
“在家里干活吗?”夏泠问他。
似乎是疑惑着这样的问题,他抬了抬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从小干家务?”夏泠好奇地问他。她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是床上关系,就很想探究他,想要他更多一点地把自己交出来。
“……也不是,”李沉被问得一顿,回了一句。其实他妈还在的时候他很少干家里的活,回家总会有饭吃有衣服穿,他在外游荡着无所顾忌地逃着课上着网打着架,每当天色暗沉,又像戴了项圈和铭牌的小狗一样回了家。
他好像一直都没什么长进,以前是在自己窝里舒服地窝着,有一天没了项圈没了铭牌,妄以为得到了自由,回首来才发现自己又戴上了项圈与铭牌——前者是宣誓着主权属于自己的项圈与铭牌,后者却是被宣誓着主权被人牵引着的项圈与铭牌。
这一天对他来说过得极为缓慢与折磨,他还是吐得厉害,吐到后来只剩下清水,他一度想要抠着伤口用疼痛来转移心理上的撕裂感,却被夏泠抓着手禁止他自残。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她说着,罕见地温和,倒了杯盐水喂他。
不,不管几次他都习惯不了。眼前眩晕着,黑白斑驳的幕布飞旋而过,他失神地饮下一杯盐水,在想怎样才能摆脱这一个牢笼。
夏泠给的那辆车他最后没完全收下,拿了钥匙只当借着用着,就像当初那套房子一样。梁助理看他还觉得他挺傻的,亏都吃了,拿点补偿又怎么了?夏老师又不介意这么点付出。
可若是拿了会让他觉得当真如同乞食的小狗般被完全打上烙印,虽然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折断了骨跪倒在地,他还是挣扎着,想要自泥泞里爬起来。
“傻小孩!”梁助理看他叹着气。这个社会最欺负老实人,夏老师都说是给你的,你收就收了又不会怎么样。有房有车赚还坚持着不肯收,要是被那些想攀夏老师还攀不上的小艺人们知道,怕是觉得你装模作样还暴殄天物。
李沉也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在以前,他看着巨幅的手机广告想要最新款的手机,看着最潮流时尚的名牌想要好看帅气的衣服,看着高档奢华的饭店想要品尝昂贵的菜品……正是被奢侈的未来迷惑着,他一步步地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可当他把当初的妄想都实现了后,他好像再也没了那些渴望。
他时刻地想逃离着这个纸醉金迷的圈。
“夏老师给你的曲子?”梁助理送他回公寓,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小段曲谱,她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我自己的,”李沉愣了愣,回,又补充了一句:“她教的。”
看他一路上都捏着那张纸不肯放手,梁助理诧异了一下,跟他说:“喜欢音乐的话你找个老师去学呀!国都这方面的老师有不少,叫隆凯给你找一个。”
李沉睁大了眼睛惊讶了一瞬,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一段是我自己写的,拥有着珍稀着,所以这一路上都不愿意放手。
“你年纪还小呀,什么都可以试试,”梁助理说。才18岁呢,年轻得让人羡慕。想到自个儿今年的体检报告,梁助理又叹气了。
打工人就是难,年龄一大,各种职业病全冒出来了,想跳槽吧,可找不好下家,夏老师这个老板虽说情绪不太稳定琐碎事多,但她好说话开的工资又高——夏老师其实知道她摸鱼的习惯,只要把老板嘱咐的事做好了然后管住嘴巴,夏老师不会太在意她这一点点小问题。
李沉回公寓的时候李彤彤居然在了,在他开门的时候她蹦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迟回来?我等了好长时间的,”李彤彤凑过来问他。
李沉避了避,赶紧把披着的羽绒服拉链拉上,遮住了自个儿的脖子和下巴。以为公寓里没人,他回来之前没怎么注意,怕身上有什么痕迹被她看见。
“你不是明天放假吗?”李沉问她。
“明天放假呀!但今天有朋友回家,我蹭车了!”李彤彤特开心地问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真够惊吓的,李沉心道。
“你搽了什么身上香香的?”李彤彤抬着鼻子嗅嗅,问他。
大概是在夏泠那儿染上的味道,李沉心知,怕李彤彤再问下去,他赶紧带开了话题,问她期末考怎样。
“我得到了11个A,4个B!”李彤彤说,现在的学校不给分数只分ABC三档,对于自己有4个B李彤彤还挺遗憾。因为和同学差距很大,她这学期可努力可努力了,被说她的英语不正统带口音,她找着外教一句句地纠正着,被说不懂高尔夫不懂马术,她每节课都认真地学习着,马术课的考试上,她还是他们班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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