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珍浑身发冷,颤动,沉默。
老爷子又道:“前段时间我让之和去了趟扬州,温老先生身体抱恙,顺便聊了一下联姻的事,温家好像一直都没这个想法。”
林净宁目光一顿,垂眸。
“林淮,你怎么想?”老爷子问。
“温家大小姐是个画家,听说性子乖巧,温老教育的很好,很适合净宁,但孩子不愿意,这种事也没办法。”林淮说,“温家还有个二小姐,倒是比较适合春林,好像年龄也相仿。”
老爷子点头:“这个你看着安排。”
林母这时候开口道:“温家不行的话,我这边还有几个好人家的女孩子,只要净宁愿意见面,一定会喜欢。同京阳沈家交好的还有个陈家,好像最近在宜城出差,刚好可以见见。这女孩子挺优秀,还是个检察官。”
林净宁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老爷子今天这通话不是没来由,先是断了姑姑林玉珍的后路,又给林净宁安排亲事,几个月前还说先不提,怎么才过去多久,风向又变了?
林之和看了一眼林净宁,说:“净宁最近挺忙的,要不后面再说吧。”
老爷子咳咳嗓子,用餐巾擦了擦嘴道:“这两天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有些事还是趁着我在,都办妥了,我才放心。”
林母:“您还康健着呢。”
老爷子说:“林家以后还是要靠你们兄弟俩,之和在公司忙不过来,净宁也尝试够了,该回嘉兴了。”
林净宁抬眼。
林玉珍忽然阴阳怪气道:“我算是听明白了,您这是想让二少爷回来,所以要把我踢走给他腾位置是吗?”
老爷子沉默。
林玉珍苦笑:“您别忘了,他是谁的儿子。”
一桌人脸色都变了。
孟春林嘿嘿笑了:“我妈喝多了。”
说着又扶着林玉珍起来,偏偏林玉珍正在气头上,对着老爷子气道:“这么多年我为了林家鞠躬尽瘁,您就是这么待我的,就不怕他为了自己母亲毁了林家吗?这么多年他可是还在找许诗雅您知道吗?!”
这事儿是林家的禁忌。
老爷子一把摔了筷子。
林玉珍惊了一跳,不敢再多说话,被周樱和孟春林扶着出去了。林淮皱着眉头,给林母使了个眼色,也让跟着出去了。
桌上就剩四人。
老爷子叹了口气,话像是对林淮说的,却又让他们兄弟俩听:“玉珍这几年给净宁使得绊子,我不是不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应该也清楚。”
林淮低头听训。
老爷子说:“她太乱来,让她自己先静静。”
林之和犹豫道:“爷爷——”
老爷子抬手制止。
林净宁一直没有说话,他知道林家最近在争一个项目,因为林玉珍的失策造成了巨大损失,而起因就在于为了孟春林给出去的那一个股份点。
老爷子叹了口气道:“净宁留下,你们先出去。”
林净宁神色清淡。
等到八角亭里剩下他们祖孙二人的时候,老爷子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净宁啊,你恨爷爷吗?”
林净宁良久没有说话。当年有关他母亲的那件事,林家动用了极大的关系一藏到底,因是他父亲林淮的一件风流韵事。那一年许诗雅还在宜城大学教书,与李恪严是同事。林淮被老爷子派去宜城两年,因为李恪严的关系,认识了许诗雅,只是后来有一次酒醉迷了眼,而许诗雅也怀孕了。
或许,许诗雅是想打掉的却还是留了。
也是那一年,林之和体弱多病,老爷子怕林家无后,留下了这个孩子,待孩子一出生,许诗雅就和林淮断了干系,一直在宜城大学教书,直到林净宁十六岁那个千禧年,忽然人间蒸发。
后来的事,还是他让杨慎查到的:“雅姨后来有找过林叔,想见见你,林家不同意,她在宜城一待就是十六年,一生未婚。”
八角亭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吹了起来。
老爷子苍老的面容满是皱纹,像是一瞬间老了很多,再合身的衣服穿着都宽大,佝偻着背,说着话的时候嘴都要颤很久。
林净宁道:“爷爷,我送您回房吧。”
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之和性格太温和了,你父亲也上了年纪,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你是时候从宜城回来了。”
林净宁没有出声。
老爷子拄着拐杖,自己站了起来,林净宁倾身去扶,老爷子躲开,他只好跟在后面,直到老爷子过了湖心亭的廊桥,走到房间门口。
林净宁说:“您慢点。”
老爷子忽然道:“你姑姑为了春林给出的那一个点,应该在你那儿吧,别说你不知道,圈子里有一招叫通吃。”
林净宁陡然抬眼。
老爷子笑了一声:“林家的百年基业有望了,你这性子真是随我啊,一步一步,环环相扣,够算计。”
林净宁许久才淡声道:“那您还让我回林家?”
老爷子没有说话。
林净宁:“您不怕我——”
老爷子却道:“联姻的事你自己谈,温家的也好陈家的也罢,趁我还有口气能看到你今年结婚就行,但林家你必须尽快回来。还是在外面站一会儿吧,我和张律师有事要谈,你想通了就可以走了,明天再来陪我用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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