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一次次在半夜爬上山,听着狼吼蛇嘶,用眼睛将文字刻在心上。
是她与死神擦肩而过,在穆溪村,在农场压抑了数年,因为创作心不死,终于熬到了今天,看到她笔下的文章,她想表达的思想,光明正大出现在报纸头条,印在杂志重要内刊,被数万人看到。
穆冰莹喉咙哽塞,眼眶发酸,眼前的字都开始模糊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觉得过往种种就像是吐出的气一样,逐渐烟消云散。
有了今天的结果,过往全都值了。
她不禁想到一直坚持的那句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忽然,温暖的手掌放到她的左肩,温度传至她的心脏,穆冰莹转头,对上顾长逸肯定、心疼、赞赏的目光,无声一笑,抚住他的手,彼此的温度缓缓融在一起。
写得真好,冰莹姐,你写得真好。小胡拿着报纸看完了,这个南燕太不值了,陆横真的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人。
报纸与杂志,第一期止于南燕说迟早有一天会捂热陆横的心。
这个陆横,当初下乡,该送去兵团当战士。顾昌巍指着下菜窖那一段文字,当了战士,就做不出这种让南燕跳下去的事情,也做不出什么都让南燕做,还不知感恩,反倒蹬鼻子上脸的事。
听到公公一本正经教训陆横,穆冰莹低头笑了,爸,您说得对。
南燕是傻姑娘,她自己站在比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冰窖里,陆横帮她接个菜,她就那么感动,真是傻。小胡手里捧着杂志,让她先进屋,她也能感动,这么好的姑娘,我要是遇上了,肯定好好珍惜。
餐厅响起笑声,都被小胡的认真与气愤逗笑了。
当天下午,郝从云打来电话道贺,第二天下午,郝从云又打来了电话:
冰莹,我们原以为要发表到登雪山之后,才能引起热烈反响,没想到第一期发表后,才过了一天,就收到了很多寄给你的信,杂志销量比第一天翻倍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啊,社里领导非常满意!
又过了一个星期,第二期发表完之后,穆冰莹去买菜,开始陆陆续续听到大院里有人聚在一起议论。
议论的人情绪相对稳定,如开始所料,前两期虽然超乎预料,但还不够引起现象级讨论。
等到了第三期发表,穆冰莹已经逐渐适应了最初的兴奋,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睡不着觉,早早爬起来磨豆浆做早饭,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但她适应了,家里三个人却没有适应,一大早下楼,就看到公公和小胡紧锁眉头,一脸即将爆发的愤怒,盯着报纸杂志一声不吭。
顾长逸明明是看过的人,也跟他们一样,嘴角紧抿成一条线,就跟第一次看到似的,气得不行。
穆冰莹心里哭笑不得,走过去坐下,碰了碰他的肩膀,你干什么,你不是早就看过了么。
我当时看得投入,没这么生气。顾长逸用力叠起报纸,一个月过去了,一起来看到爸和小胡看得这么生气,这是我媳妇写的文章,我当然得比他们更生气,我得当最生气的人!
穆冰莹终于忍不住了,笑个不停,神经兮兮,你无不无聊。
冰莹。顾昌巍从报纸里抬头,后面是什么剧情?能说说吗?
顾长逸立马挡在媳妇前面,爸,当然不能说了,怎么可以提前剧透,你别为难冰莹。
呜呜呜
小胡突然开始抹眼泪,吸引了家里人看过去。
顾长逸:一大早你哭什么?
这么好的南燕,不可以死啊!小胡掉下了真切的眼泪,这个陆横,太烦了,太烦太烦太烦了!上着山,因为一块饼子就害得两人身犯险境,南燕还要因为救他而死不对,呸呸,不能死,南燕不能死!
穆冰莹笑着掏出手绢递过去,半路却被拦截。顾长逸将媳妇的手绢塞到兜里,嫌弃看着小胡,你哭得鼻涕邋遢,我都没食欲吃早饭了。
我太伤心了,我们南燕真心错付啊!小胡嚎得更响了。
顾昌巍都忍不住了,去洗脸。
小胡立马止住哭声,站起来跑向卫生间。
餐桌上三个人又笑了。
顾昌巍将报纸仔细叠好,冰莹,你这篇文章是想表达什么?
顾长逸再次接话:得,拐了个弯,继续来打探接下来的剧情。
冰莹,你不是写完会交给他审核一遍?顾昌巍端起白粥,笑着道:以后不用交给他,交给我检查,上面有什么动静会先传达到我这边,比他收到消息早。
老同志,不能为了一篇文章,就耍这样的心眼子。
顾长逸急忙转头抓住媳妇的胳膊,别听他的,他有时候得出差好些天,经常不能准时回来,不如我能随时出现在你面前。
顾昌巍冷哼一声,继续喝粥,没有坚持抢儿子的活。
看到自己的作品,连公公都急着看,穆冰莹心里除了高兴,还增添了很大的信心。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打电话问问郝从云,或者去大院里人经常聚在一起的地方,菜站,供销社,去听一听那些人今天会是什么反应。
吃完了早饭,顾长逸今天不用去军区,主动陪着她一起出门散步,还主动拉着她往中心楼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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