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负责的求职对象都不一样,我们大多会找那些才刚初入社会不久的应届生,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因为裁员又有家庭压力需要养活的失业人群。”
马俊听着这话,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指着自己问:“那像我这样的黑户……”
西装革履看了看顾平生,低着头不敢看马俊的眼睛:“你也想吧,哪有人天生就是黑户,就是刚出生的婴儿,在执法大队的个人档案信息里都有留存记录。”
马俊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激烈起来了:“也就是说我不是黑户?”
顾平生沉声肯定道:“你们从来都不是。”
只要有户籍信息,工作需要的身份证明,没来得及办身份证的人去相关部门补办就可以。西装革履说他们这群人是黑户,是一种打压的说法,为的就是告诉他们,除了中介公司可以帮忙,其他地方他们找不到可以存活的办法。
这种事情,对学历高、稍微有点了解的人就说不通,所以中介公司抓取的对象都是年龄小的人,这一类求职者,不说是涉世未深,除了家里学校两点一线,就是连小区的大门都没自己出过几次。
他(她)们怎么能认识到这个世界的险恶和针对。
顾平生接着问:“像这种求职者,不是逼不得已,不会轻易离家,你们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西装革履接下来说了一句让马俊心底发寒的话。
他说:“标价报酬,让他们的熟人自己去发展。”
熟人之间好办事。但这里的熟人,却是要命的熟人。
他们或许已经被洗脑得差不多,或许就是单纯为了自己的利益,认识的亲人对他们来说不再只是亲人,而是可以发展赚钱的业务对象,逮着羊毛就可以使劲儿薅。
马俊咬牙切齿,看上去下一刻就要暴起,去找坑骗了自己的人讨个说法。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哄诱他们离开的熟人都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还能怎么找?
西装革履看着害怕,但顾平生让他说怎么让这些求职者心甘情愿地就职,他就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那要给他们做好心理建设。”
首先告诉这些求职者,你走了好运,然后抱怨一下现在的工作不好找,又有什么地方倒闭了,又有什么地方裁员了,还有年纪大了的人出来跑出租,干多种活。
通过这些话术让求职者产生就业上的紧迫感。
再然后,中介公司的人会从求职者的本身出发,不管求职者是个什么样的人,找出对方的缺点,然后无限放大。
如果是头脑聪明,那么就说对方身体不怎么样。如果是学历高,那么就问对方为什么这么高的学历还找不到工作。如果对方履历深,就尖酸刻薄地问对方换了这么多次工作,是不是本身存在什么问题。
对中介公司的人来说,挑刺的话信口拈来,无论怎么说,大问题小问题,一定都是求职者的问题,绝对和公司无关。
这种贬低和中伤是多方面,绝对不止是靠言语。他们还会拉出一些“老前辈”来进行表彰,告诉求职的人们,他每天加班多少多少,他又给公司带来了什么样的业绩,并且对公司从来都是任劳任怨,没有要求。
这么一对比,新入的求职者自卑的心理更严重,更加不懂得去发现自己处于怎样的困境。只要老板给一点好处,然后在员工面前大肆赞扬自己的慈善行为,他们就会真的心存感激。
好比现如今的马俊。
如果没有顾平生找过来,他会一直在那家便利店干到老去,然后再被当成没用的价值给踢出去。
马俊开始全身发抖,赤红的眼睛里爬上血丝,表情看上去就是极其狰狞:“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当然有目的,就是把求职者贬入尘埃,把公司捧上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试问蚂蚁会对头顶的苍天抱怨吗?答案是不会,它们甚至都没有这个意识。
单是解决完手里好像没有尽头的工作,琢磨今天又该怎么活下去,就已经花掉了全部的力气。
西装革履所讲的,只是冰山一角,类似的阴暗事情,在这个跳蚤人力市场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
马俊举起拳头,想要揍西装革履一顿。
但是那只手没有揍下去,脸上就已经疲累了,就好像心里一直坚持着的信念突然崩塌,让他发泄都没有了力气。
马俊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捂着脸蹲了下来。
顾平生看着自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的学生,环抱他,拍了拍人的背:“乖,没事,老师已经来了。你陪我去找其他的同学,找到之后我们一起回学校,好不好?”
大个子马俊埋头在顾平生的怀里,雄壮的身体却那么无助,话里带着泣音:“好,校长先生。”
西装革履坐在旁边,也不敢打扰,好在顾平生并没有忘记他的存在。
对西装革履给自己学生上的这一门防诈课,顾平生比较满意,他拿出来了恢复药剂,将西装革履腿上的伤口给彻底复原了。但除了腿,还有手。
对上西装革履渴望的目光,顾平生突然说道:“你刚才是不是和你们公司的部长起了冲突?”
西装革履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其他保安都是被直接送走,只有西装革履是自己扶着伤口踉踉跄跄地走出门,不然也不会留下血迹让顾平生给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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