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员的脸色一白,完全骇住了。
阿甲将手里的袋子丢在他的脑袋上,也不管人接不接得住,径直离开。
“等等!”身后的登记员大喊一声。
人冲上来,从头到脚把阿甲搜罗了一遍,没有发现偷藏的现象,怕阿甲揍他,只简单说了句场面话,彰显自己的权利,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阿甲转过身。
他又擦了擦嘴巴,暗绿色不出彩的宝石胚子从他的舌下转移到了手中,粗壮的手臂一摆,将这胚子不经意地塞进了自己的裤腰带里。
阿甲这一次进去就是大半天,带出来的石头不少,今天的任务量已经达标,没人会压着他回矿洞。
他准备回去好好地睡一觉,走到帐篷堆,刚撩开帘子,听到大卡车轰轰轰的机动声,脸色出现了点轻微的变化。
在他身边,零星几个破烂的帐篷揭开了帘子,一脸有好戏可看的样子,跑到大卡车停下的地方看热闹。
趁这会儿功夫,阿甲钻回自己的帐篷,确定身后没人,拿起枕头,拉开地上的三层布,将宝石胚子从裤腰里取出来,藏在地里。
做完这一切,阿甲没忘记把自己满手新泥的手给擦干净,捞起枕头边已经看不出最初颜色的毛巾,边擦着身子,边往吵吵嚷嚷的人群那边走。
阿甲藏东西花了点功夫,他来的时候,对新人的训责刚进行到一半。
新人哭嚎痛喊,嘴里发出破碎的惨叫:“求你,住手,啊,别打了,我有钱,我给你钱,只要你们送我回去,我把钱都给你们!”
在挨打的新人旁边,还有几个抱着头缩在边上的,头发散乱,嘴角眼睛都青紫,眼中满是恐惧。
这些新人穿着比较工整,有的是短袖,有的是衬衫,裤子不说熨帖,至少合适,和后面围在一起、大多数就挂个老旧背心的矿工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甲站在人群中,不时听到这些矿工的议论声。
“还没认清现实,还在闹呢。”
“来到了这里居然还想着回去,等着吧,接下来的几天有他好受的。”
有个年纪稍大点的矿工,对着身边看得心惊肉跳的后辈教训道:“看清楚了没有?要是没看清楚就走近再看仔细一点,看你还每天妄想着回家,人都在这里了,就得学会认命,不要老想给自己找苦头吃。”
听到这话,前头的人转身,那眼睛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在后辈的身上一打量:“想回去啊?”
带后辈的老矿工则是一脸冷漠脸,询问紧张的后辈:“想不想回去,你告诉大家,要是想,现在就走过去和那些人说,让他们把你打死了痛快,别到时候连累我。”
后辈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水汽,嘴唇嚅嗫想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肝胆俱裂的痛叫声,是从那个挨揍的新人嘴里发出的。
后辈整个人冷不丁一阵痉挛,语气干涩连连否认:“不想回去,我不回去!”
听到这话,老矿工满意了,身后的人更是拍了拍后辈的肩膀:“想开了就好。”
“我来这儿已经十多年了,其他人都跟我差不多,只要不多想,你才能活得更长。”
“别看你现在每天要下矿很辛苦,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要想我当初到的那个时候,直接就被人踢下了矿洞,差点把腿给摔折咯,头一天采矿不达标,还把自己的手给磨出了水泡,磨破了之后满手血,痛得想给自己一镐子。但是现在你看——”
那人给后背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茧子,细微的手纹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几条像是土地干涸开裂了的粗线条盘踞在上面。
看到那手掌,后辈茫然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上过学,只不过后面辍了学,在网上投了简历,被一家说是什么走外贸的公司找上,需要到外地培训。这么一去,睁眼闭眼,就来到了这里。
原先他的手虽然称不上细腻,但好歹还有点白。现在经过多日的飞沙走石,加上顶上太阳的暴晒,皮肤表面已经干裂,纹样就像是乌龟的那层壳,带着些褐红色的斑迹,密密麻麻,让人作呕。
后辈以为这已经很难忍受了,但是身边人以过来人的语气告诉他,这还不是尽头。
明明那边还在施加着暴行,这边却是谈笑风生。看着大家习以为常的笑脸,后辈迷茫了。
阿甲什么话都没说。
打完人了之后,这还不算完,残暴无情的统治者从人群中随机点了几个人上去,让他们扒下新人的衣服。
蓦地,那些新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大惊失色。
哭叫声、挣扎和踢打声、打骂和无法反抗的崩溃嘶嚎,此起彼伏。
来这儿的矿工就等着看这一幕。他们睁大了眼睛,像是品鉴商品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
失去了最后一层遮蔽之后,新人们彻底崩溃了,无助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统治者看也不看,扔过去两件旧衣服,这些衣裤没有口袋,无法私藏和夹带。统治者监督他们换上,又喊了人过来将几个新人拉走,去登记领镐子。
过来第一天,这些新人就得工作,不会给他们缓冲回神的时间,更不会有人求情——至少明面上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
阿甲等着人群散开,来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旁边,和监督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承诺自己愿意当这个刺头的前辈,开导对方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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