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儿还小,虽然知道阿爹大哥要卖掉他,但没见牙婆子带走他,还以为可以回家呢!
昨夜睡在安家,若不是哥哥在身边,他必定是要吵着回家的。
今早一醒来他就想回家,可哥哥说要带他去城里玩,他这才不吵不闹。
可一听他阿母的声音,便忍不住哭了起来:“阿母……”
杨家夫郎捂着嘴哭得直抽抽:“云哥儿水哥儿,阿母对不起你们……”
又对着马车跪下道:“柳夫郎,您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求求您一定要善待哥俩……”
柳夫郎连忙掀开帘子:“杨夫郎,快起来,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他们。”
乔婶子去扯杨夫郎:“你放心,柳夫郎必定会好好待云哥儿水哥儿的。”
云哥儿背过脸,就是不看他阿母。
他仍气他阿母。
阿爹要将他嫁给鳏夫时,他阿母不但不帮他说话,还骂他不懂事,不懂父母的辛苦。
他大哥抢走羽哥儿送给他的东西,他阿母一句话阻止的话都未说。
他阿爹大哥要卖掉他时,他阿母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安四是不屑看这等将儿女当猪狗随随便便就要卖掉的人,甩着鞭子,一声“驾”,马车启动,朝村口走去。
可水哥儿大哭大闹要阿母,柳夫郎云哥儿两个人都按不住他。
季羽暗叹一口气:“四哥,停一下。”
他将水哥儿抱出车厢,递给杨夫郎:“你好好带着他。”
他又不是那狠心之人,不是形势逼人,他也不愿见人母子分离。
可杨夫郎缩着手不肯接,怯怯地道:“羽哥儿,那银子……”
季羽心头火一冲:“银子不用还。”
可杨夫郎仍不接:“可我家没吃的,养不起他们……”
季羽:“……”
他真是日了狗了,天底下还有这等狠心的阿母?
云哥儿跳下马车,一把抢回水哥儿,哭道:“你哭什么?阿母早就不要我们了,柳夫郎以后就是我们的阿母……”
乔婶子冷笑道:“不想还银子,又不想养他们,那你来作甚?非要害他们哭一场?”
村子里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也对着杨夫郎指指点点起来:“啊呀!这杨夫郎可真是的,这又是做什么?昨日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云哥儿水哥儿从此以后与杨家再无关系。你们既然拿了银子,就不能如此办事啊!”
“若是我,我就不会过继两个这么大的孩子,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银子也花了,孩子也养不熟。”
“柳夫郎,你还是把银子要回去,再抱个小婴孩养更合适些,就是抱个汉子顶多花个几百铜子……”
一听要把银子要回去,杨夫郎不哭了,拔腿就跑,任水哥儿如何哭喊,也没回头停顿片刻。
云哥儿失望地看着他阿母的背影,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直到乔婶子喊了他一声,他才眼泪一擦,抱着水哥儿转身上了马车,咬牙道:“水哥儿,不哭了……”
乔婶子看着哭个不停的水哥儿,也摇了摇头:“唉,孩子大了,只怕养不熟。”
季羽本来就没打算买水哥儿的,他本来只是想帮云哥儿,谁知道杨老三会将两个哥儿都卖掉呢?
他还在心烦,安四一把将他抱上马车:“羽哥儿,莫想那么多,先回城。”
季羽靠在四哥的胳膊上,看着地上的雪,轻叹一口气。
这事确实不好办。
又怕水哥儿一直哭,四哥会心烦,季羽抱着安四的胳膊小声道:“四哥,对不起。”
他还是考虑不周,带着云哥儿水哥儿,不说能不能带亲,就说安母,只怕又要抱怨了。
毕竟,在安母眼里,柳夫郎都是四哥在养着,如今又弄来云哥儿水哥儿,那岂不是要养着四个人?
安四低头看着他,笑道:“说什么傻话?什么对不起?你能包容我家那么多是是非非,你就这一点点小事,无妨。”
“四哥。”季羽靠着安四的肩膀,脸笑成了一朵花:“你真好!”
这可不是他拍马屁,四哥是真的好。
包容大度,真正男子汉。
好在,哭到半路,水哥儿哭累了,不哭了。
轮到另一辆马车上的童景元哭了。
为何这么痛啊?都铺了被子,马车也走得不快,可他痛得心直抽抽。
早知道昨夜就不要霸蛮了,做一次就够了,干嘛做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好了,后面痛得撕心裂肺。
他也想像那小小哥儿一样,哭一个:小五,我好痛啊!
可他到底是个大人,还是个汉子。哭哭啼啼成何样子?
而且,即使他哭了,小五估计也不会理他。
一想到小五不肯理他,他更想哭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城郊。
一见城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窝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拦着路人要饭的小孩,云哥儿惊呆了。
这是?
柳夫郎解释道:“这就是流民。”
流民?云哥儿越发难受了。
这些流民都快饿死了,也没卖儿卖女……
进了城,见到街道两旁热闹的商铺,水哥儿这才忘了阿母的事,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外面。
云哥儿也是头一回进城,可他没心思看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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