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大雪如期而至,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
新公司近日接了几笔急单,需在最短时间内卸完货,逐一分装运送至全国各地。
公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牧洲连着两天没睡,困了累了在办公室眯会,醒来继续指挥全局。
舒杭虽初来乍到,但一点也不矫情,进公司第一天便勒起袖子帮忙搬货,他力气大且干活利索,一个能顶俩。
屋外的冷风猛烈灌进存货的仓库,气温骤降,冻得宛如冰窖。
一台黑色越野车径直开进公司,车停稳,副驾驶跳下个身形娇小的女人,正红色羊角大衣配黑色贝雷帽,围巾手套一应俱全,很适合她的清纯学院风。
驾驶位的男人跟着下车,好心替她打开后备厢,里面空间很大,热饮加小甜品堆得满满当当。
“谢谢未来姐夫!”
妮娜嘴甜,笑起来又乖又软。
章骁被突如其来的“姐夫”两字哄得合不拢嘴,寒风吹过,周身都在发热。
“八字还没一撇,别瞎叫唤。”
“胡说,明明有一撇了。”
她小道消息丰富,揶揄地坏笑,“你再加把劲,把剩下那笔赶紧画上,省得夜长梦多。”
男人听懂话里的意思,低头干笑两声,脸颊浅淡的红晕蔓延至耳朵。
今天也是凑巧,静姝给妮娜打电话,本想让她抽时间陪自己去逛街,没曾想她正在咖啡店打包下午茶。
听到她说自己打车去公司,章骁自告奋勇充当送货员,顺便也想从妮娜嘴里套出一点私密的消息。
毕竟离开了这么多年,他对静姝的了解也需要依照时间变化重新洗牌。
妮娜自然了解他的心思,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关于静姝的故事。
“大学时有个学长追她,追得那叫一个疯狂,神经病一样天天守在女寝楼下,我跑去骂了几次都没用,最后还是别人出马才搞定那个变态。”
章骁寻到关键词,低声问:“别人是谁?”
妮娜慌乱地咬住下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叶修远?”
她没吱声。
男人扯唇笑了下,不准备放过这个话题,“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
她自知躲不过,小声回答,“他把那人打进了医院。”
其实说起这事,妮娜也觉得奇怪,叶修远在读书时期完全是高岭之花的代表人物,冷若冰霜,不苟言笑,那天是第一次见到他暴戾失控的另一面。
章骁咽下喉间的苦涩,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静姝当时小鹿乱撞的神情。
“他还会动手,也是稀奇。”
“平时也没见对静姝姐多好,献殷勤的时候倒是挺会抓时间,呸。”
妮娜见他面色凝重,语气轻松地安慰,“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已经订婚,静姝姐姐身边也有你,不管他以前干过什么,你是最后的赢家,这就足够了。”
“可是感情哪能说没就没的。”
他目视前方,眼底流露出近乎悲伤的幽光,“她还想着他,我知道。”
他们之间看似逐步走上正轨,像一对普通而甜蜜的小情侣,会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拥抱甚至亲吻,可当她说话间每一次停顿,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他都尽收眼底。
他亲眼见过她看叶修远的眼神,小心翼翼,满怀炙热。
章骁心里明白,也许这个眼神永远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可他并不卑微,爱一个人,受苦也是理所当然。
他等得起,哪怕期限是一辈子。
*
“牧洲,胖虎,我带好吃的来了!”
她叫声荡气回肠,仓库里的舒杭和牧洲闻风赶到,带了两个搬货的工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空后备箱。
章骁走后,牧洲牵着妮娜来到办公室,屋里有暖气,两人在窗边静静拥抱,感受对方身上的气息。
牧洲连着两天没怎么睡,刚想温存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合作方打来的电话。
他低头看了眼妮娜,女人懂事地退开,捧着热咖啡跑去外头找舒杭。
屋外的雪下大了。
她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屋檐下,舒杭几口喝完一杯热可可,侧目见她盯着雪地发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打听,“你妈那边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突然人间蒸发了。”
妮娜也觉得奇怪,她以为回国后的女人会像之前那样咬着她不放,可几天过去,一点风声都没有,让她在短暂的松懈之余,愈发惶恐这种反差。
“这是好事啊。”
胖虎见她忧心忡忡,低声抚慰,“说不定她想通了。”
“不可能。”
妮娜清楚女人骨子里的偏执,喃喃道:“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这条破茧成蝶之路注定遍布崎岖,从她选择牧洲开始,她便已经做好打这场硬仗的准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说起那天在办公室的闹剧,舒杭感叹道:“你妈也挺有意思,闹得越狠,爱得越深。”
“不,她只是不甘心。”
妮娜早已看透一切,“她的自尊心,不为任何人低头。”
*
工作全部结束,已是傍晚时分。
舒杭这几天累的腰酸背疼,刚到市中心便囔囔下车,说要找地方去按摩。
“这家伙看着壮如牛,没想到是个花架子。”妮娜忍不住笑话。
“体力活最磨人。”
牧洲好心帮他说话,“刚开始会不习惯,凡事都有个过程嘛。”
妮娜抿了抿唇,伸手戳他的脸,“你累不累啊?”
“不累。”
男人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掌心,她痒得往回缩了,他不肯放,自然地包住小拳头。
车子开向路的尽头,左转,停在电影院门口。
“最近出了几部不错的电影,早就想带你来了。”
“回家也能看,不用非来电影院的。”
“回家我就不想看电影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嗓音低了些,“会想干点别的。”
“流氓。”
妮娜细哼迅速挣脱他的手,下车前凑近在男人脸上亲了下,转身下车窜进凛冽的风雪里。
牧洲呼吸静止,抬手摸摸被吻过的地方。
柔软的触感尚存,热气顺着喉头直直滑进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