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谈起师父,柳献容是有些惧怕的。
旁人只瞧他在外头天不怕地不怕,杀人放火的德行,却不知道,在师父面前他是谨小慎微,只怕惹师父不悦,拧了他的脑袋。师父玄白真人名号虽正派,可其人心狠手辣,甭说是手下的徒弟,就是他那证道前的结发妻子,也遭他亲手杀死,同他的父母一并炼了人丹。
天底下没人再比他更狠毒,疯狂。
思及此,柳献容想起自己丢了精元这事情,便越想越烦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绝对能惹怒师父的。他若是恼了,把自己锁起来,丢给女魔头们做炉鼎,自己怕也完了。
手边烛光摇动,屋内传来细细的鼾声,梅玉可熬不住,便早早地上床安眠。他不吃不喝不休也不打紧,他得想办法弥补。
梅玉翻了个身,一边脸上印着红印子。
她毫无知觉地睡的安稳,她才不懂他如今麻烦的处境。被褥顺着肩头滑落,内里一层轻薄小衣,月光下那薄薄衣料里便描摹出圆润肩头,梅玉是典型的削肩鹅颈,腰肢纤细的美人。
她细细的鼾声也催人困倦。
仅仅透过房门瞧着,他似乎也能闻到她鬓发间松散馨香的气息。她睡得太安稳,呼吸香甜,支在脑下的手臂衣袖滑落,便露出截白肤玉骨。
杀了那几名土匪,这客栈便无人了,柳献容顺势将车夫也一并灭口,对梅玉谎称是土匪害死。接下来,他就要想办法联络上同门,顺带想法子瞒过师父。
也不是没有法子……他若是在这期间突破,便能掩饰自己的亏空,而突破的办法,便是采补。不只是采补一二人,他需要尽量多的炉鼎,可这办法也是不成,他不想再次打草惊蛇。
“都怨你,你又没良心。”他碰碰梅玉的脑袋,便借着月辉,坐在一旁注视她,心绪复杂。
梅玉显然听不见他的埋怨,翻个身,背着他。她非但在逃亡路上没瘦一点,还愈发珠圆玉润,容光焕发,哪里是什么被夫君抛弃后要死要活的惨样。
对张延,梅玉也没什么良心。
……自己怎么偏偏就看上这么个女人呢?
*
梅玉在出神。
她看着眼前道袍束发的青年,一时还不明白状况。柳道长说要带自己先去上京,却没想被这群冷冰冰的修士追上来,可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临走一副不舍模样,悄声对她嘱咐:“你只说是被我掳走,其他的都不知晓。等我回来接你。”
接她?接她做什么?这句承诺梅玉没听进心里,自己和他也没什么干系,既然他把自己丢下了,梅玉也不觉着是坏事。
便仰头看着床前持剑而立,身姿欣长的青年。
梅玉还准备把柳献容叮嘱的那套说辞搬弄:“道长,我……”
沉千舟毫不在意,只对身后弟子道:“带她回去。”不必过多猜想,也能知道那合欢宗魔头掳了个女人是为何,来晚一步,这凡女怕是要命丧黄泉。
救下梅玉是顺道的事情,沉千舟不打算和她多作言语,只冷冷淡淡吩咐师弟们,“她的事情交给你们,那魔头逃走了,若不拿到他的人头,不便交差。”
梅玉只觉这位沉师兄脾气古怪,待她疏远。
留下来照顾她的是那日多瞧她一眼的年轻弟子,对方对她有些好感,举止便愈发温和,主动请缨了照顾她的事宜。年轻弟子姓吴,吴用生,模样端正,言辞考究,再问他的身世,是位大家族子弟。
吴用生出生修真世家,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家族,但也出了不少天资不凡的子弟,而吴用生凭借自身努力进入长越宗,拜了位元婴真人为师。
他的脸微红,柔声道:“如今不必害怕了,那邪修已经逃走,有沉师兄在,他是绝不敢下手的。”
他刻意避开柳献容的话题,只怕刺激了“受苦”的梅玉,替梅玉布置饭食,又说些拉近距离的话。梅玉只轻飘飘一眼,那张清俊面孔便恨不能埋进地里,不敢看她。
说来,这些“仙人”们,倒没一个貌丑的,不论是柳献容,还是这位沉师兄,以及眼前的吴用生。
梅玉生了点作弄心思,便问他:“你们都是这样吗?这样怕人?”
“不、不是,只是平日修行刻苦……不知晓怎样和姑娘相处。”吴用生磕磕绊绊解释。他又是一群人里,心思活络的,忍不下苦修,见了梅玉便觉胸腔里咕噜噜冒酸泡。
说来他也是一群人当中年纪最轻的,也不过弱冠之年,练气九层修为。这趟出来是师尊安排,指望着他跟在沉师兄身边历练。
“你们那沉师兄,是不是讨厌我?”梅玉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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