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试试。」程幼薇起身的同时一把拉起莫熠遥,将他按到鞦韆上。
莫熠遥乖乖坐着,等着她。
她绕到他身后。
「准备好嘍,我推嘍。」
「嗯。」
莫熠遥应了一声。
路过的风往两个少年的脸上吹。
「三、二、一!」
程幼薇用力一推,鞦韆盪了起来,盪得好高好高,像要碰到天际。
天边,阳光正好,和在风里,使风顿时都暖了起来。
「哈哈哈哈……」两个少年放肆的笑着。
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遍,没有人觉得累,也没有人喊停。直到头顶上的天变了顏色。
鞦韆慢慢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两个少年专注的注视着天空,看夕阳在上面作画。
黄色、橘色、金色……各种顏色在名为天空的画布上跳舞,有的堆叠,有的褪色,有的上台,有的下台,像是一种规律,又不像。
很是漂亮。
注目礼行完了,莫熠遥本想低头让有些痠的脖子休息下,头顶突然一阵发痒。
他微微挑了挑眼,抓到了搔他痒的兇手。
是程幼薇的长头发。
原本平稳的心跳突然就乱了节拍。
心一横,就在那瞬间,他没能抵挡铺天盖地而来的怦然心动。
所以他喊了她。
「程幼薇。」
「嗯?」
她站在他身后,声音贴着他的后背打进他心底,像在湖上打水漂的石头,载浮载沉。
他吸了一口气,又喊了她一次。
「程幼薇。」
这次,程幼薇把整颗头都探了过来,一颗小脑袋瓜悬在他头顶上。
他猝不及防扬起脸。
两张脸就这么相对着,以一个颠倒的姿势。
而在两张脸与世界分割出来的狭小的空间里,彼此的气息一次也没漏的都落在对方脸上。
四目交接,星火燎原。
程幼薇感觉自己的心脏随时可能骤停。
多好看的一张脸,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摆在她眼前。
她眨眨眼,在他的眼里见着了自己。
莫熠遥也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撞见了自己一览无遗的倾慕。
比他估量的还要沉醉,像陈年的酒。
只许更烈,不容减淡。
天空那幅画似乎上完了最后一笔,女孩的脸上染上暖烘烘的夕阳的顏色。
他不想忍了。
抬起右手攥起她落在他脸上的发,他将之勾到她耳后,接着右手又缓缓的往上爬,最后轻轻覆上她的后脑勺。
她眸亮得像星星都画在她眼睛里。
他扶着她的头,一张俊朗的脸往上抬了抬。
直到他的唇停在她唇边。
程幼薇下意识的闭上眼。
心一酥,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只记得这份悸动。
像雨水一点一点敲打在湖面,没打算停。
莫熠遥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唇畔擦过她红唇,啄了一小口的温热。
然后他睁开眼,侧过的脸在她耳边停了下来。
拿馀光瞥了眼程幼薇,后者紧紧闭着眼,羞涩来不及闪躲,大大的晾在脸上,格外勾人。
莫熠遥心情都明媚了。
他牵起嘴角,张口说了句话,声音轻轻浅浅的附在她耳边。
「你头发上有隻虫子。」
换来的是程幼薇抖了抖身子,花容失色的跳着脚尖叫。
她甩甩头,声音带着哭腔:「虫子在哪呀?我怎么就没看见了……」
「话还没说完呢。」莫熠遥一派轻松的坐在鞦韆上,懒懒的瞇了瞇眼,「我赶走了。」
程幼薇白眼差点没翻到外太空。
大哥,这都过去多久了?她都跳脚跳了三分鐘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啊?
「干嘛?生气啦?」见程幼薇瞇着眼朝他横来一刀,莫熠遥一改方才的轻佻,正襟危坐的试探了下。
程幼薇压了压眉,「走了。」语罢,撇过头就走。
莫熠遥嘀咕了声:「一起走。」说完,赶紧追了上去。
走在前头的程幼薇低了低头,偷偷的笑了。
一想起方才那个吻,她脸颊就像上火似的发烫。
无意也好,故意也罢。
她其实不纠结,现在只觉得快乐。
轻轻淡淡的一个吻,却繾綣了无尽的怦然。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沐浴在日落中行走,暮色染了他们一身,成就了这幅画里最温暖的一隅。
班导的办公室里,莫熠遥和程幼薇背着手站着,头一个比一个低。
「我说你们两个,平常看着也挺乖的啊,怎么就把歪脑筋动到翘课上了呢?」班导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的,还差点接不上话了。
莫熠遥嚥了嚥口水,第二十一次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老师,是我怂恿程幼薇跟我一起翘课的。」
「欸你就不告诉我原因是吧?那你说说,你怎么怂恿她的?」班导挑眉,推了推眼镜。
「我……」莫熠遥张了张口,支支吾吾:「我跟她说,我心情不好,如果她不跟我走,我一个人在外面做了傻事怎么办?」
班导在镜片后瞅了他一眼,「莫熠遥,你这不是怂恿,是情绪勒索。」
「哎呀,都行,是什么不重要。」他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反正程幼薇就是心软、懂得照顾同学,情有可原。五天的午休爱校服务我来做,检讨书我来写,您放她走行不行?」
班导动了动唇,似是信了他的话,也觉得有道理。
「老师!」程幼薇扯了把莫熠遥,往前跨了一步站到老师面前,「是我主动选择翘课的,莫熠遥就是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危险,才跟我一起走的。」
莫熠遥扭头看她。
程幼薇不着痕跡的朝他飘去一眼,目光浅浅的掠过他一秒,就定格了红尘喧嚣。
莫熠遥闭上了嘴。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这么喜欢背锅是吧?」班导按了按太阳穴,从桌上抽了两份检讨书塞进他们手中,「那就两个人一起做五天爱校服务,两个人一起写检讨书。」
「知道了,谢谢老师。」莫熠遥看着检讨书吶吶说着,反观程幼薇俐落点头,抱着检讨书就要走。
班导抬头叫住了她。
「程幼薇,上学期期末考校排前五十名的奖学金发下来了,领奖学金前有些资料要回报学校,你来确认一下。」
程幼薇看了莫熠遥一眼,回头:「好的,老师。」
低了低头,莫熠遥颓然的走出导师办公室。
走廊上,一张白得刺眼的公告就这么大剌剌的贴在偌大的布告栏上,要不注意都难。
|一年七班莫熠遥、一年七班程幼薇,昨日下午违反校规擅自翘课离校,今分别予以五天午休爱校服务及检讨书一份作为处罚,以示警醒,同时知悉全校同学引以为戒勿再犯,以正校风。|
公告上头这么写。
他倒不怕自己的在校纪录多了一点瑕疵,就担心连累了她。
反正他对考大学也没多大抱负,最好是考去一间学农的学校,以后找个小村子住下来,种田过活一辈子。
因为只有回到那种城市之外、尚保留着原始生活的地方,他才不用担心随着科技进步随时都可能出没的摄影器材。
儘管他对耕作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打他知道自己拍照过敏开始,他就知道他这辈子能走的路,选择不多了。
撇开眼,莫熠遥在收住目光的同时,不经意的瞄到了一张小传单,被张贴在惩罚公告隔壁。
他多看了几眼,「摄影展」三个字冷不防的掉进他眼中。
传单用色偏低调,但和素白色的公告摆在一起,突然就明显了起来。
|「陆老师?」他吶吶开口:「陆止熙老师?」
「学长是社团新聘的指导老师。」程幼薇解释。|
所以陆止熙星期五会来学校。
所以陆止熙很有可能会看到公告。
所以陆止熙不是以摄影社的名义带团报名参展,就是私下和程幼薇约着去看。
那可不行。
「这样就可以了。赶快回教室上课吧。」班导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接着是程幼薇不冷不热的一声「谢谢老师」。
没有时间了。
「你干嘛呢?」走出办公室,他的身影分秒不差的落进她眼里。
程幼薇没料到他竟然还在等她。
正值上课时间,清冷的一条走廊上,只佇立了两个少年。
画面很安静,构图很刚好。
「等你啊。」莫熠遥说,勾了勾唇。
身后,背着的双手用力攥着的,是那张摄影展小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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