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思甜天真了。
她以为在性这件事上男人们分为很多种,霸道的温柔的循序渐进的花样百出的,但她没想过把一只再优雅的野兽关起来饿上十天半个月,你但凡在笼子里放上猎物,结果就一定是啃得渣也不剩。
蔺思甜就是那只被饿上十天半个月的野兽——啃得渣也不剩的猎物。
哪有什么内敛学霸,开了荤都是坏男人。
那之后周晟还和她做了好多次,起初蔺思甜兴致高昂,占据主动,或站或跪窗边床边她都想试试,到后来有人越战越勇她反而不行了,哼哼唧唧缩在被子里躲,被周晟抱在怀中哄了半天最后一次……
靠,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
吃了小半个月的药吃回本了,昏睡过去前蔺思甜心里想。
第二天早上蔺思甜醒过来,这次和丹青山那一早不同,她醒来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躺在周晟怀里,两人赤裸相拥。
大概昨晚真的做累了,向来自律的周晟到这个点都没有醒,蔺思甜仰头看他的脸,睫毛很长,唇型漂亮,让她忍不住想亲。
忍不住就不要忍。蔺思甜朝他挪了挪,亲了一口。
嘶,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发酸,尤其是……那个地方。
就总觉得里面还有一个形状把她撑满。
“……唔。”
想这种事的时候,周晟醒转过来,他真的好困,连眼都睁不开。
但是手上的动作很顺畅,把她往自己怀里搂紧,声音沙哑地问:”醒了?”
蔺思甜轻笑说:“你是睡美人吗?”
周晟眉头微蹙,“什么?”
“我一个吻你就醒。”她调侃他。
周晟眼睫动了动,撑开眼皮看向她。
房间里窗帘还没拉开,还是黑黢黢的,可是多少能看见五官轮廓。
周晟把头埋了下来,意识到昨晚自己有多疯狂,靠在她头顶发出挫败的哀鸣。
“……我没忍住。”他好像在道歉。
蔺思甜装模作样在他怀里挣了挣,“好酸,骨头散架了。”
“对不起。”他真的在道歉。
边道歉边把她的下颔抬起来,在她眼角眉梢亲吻。
然后这个道歉就显得不那么有诚意了,因为蔺思甜感觉到身下有什么又立了起来,抵住了她,作为被蹂躏一晚上的那个人,她很清楚那是什么。
“还来?”
“不来,”周晟说,“不管它过一会儿自己会下去的。”
“哦。”蔺思甜闻言顿了顿。
两人靠在一起缄默,呼吸声均匀绵长。
被子下的周晟身躯一僵,紧绷着腰腹警告她:“蔺思甜。”
女孩的身子往他怀里拱,丝毫不惧,“嗯?”
被子下两人下身处罩出的形状继续动弹,看着像两条腿缠在一起,有一方在动。
“不痛了?”
本来也不痛,又不是第一次,怎么可能次次都痛,只是累而已。
不过和快感比起来,受苦受累又算得了什么?她特别能吃苦,真的。
蔺思甜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下摸。
一摸就是满指的滑腻。
周晟倏地脸红微怔之际,蔺思甜悄声说,“那可不止是我的。”
拉住他的指尖没入里头。
满满的汁水溢出来。
“你自己想想为什么有那么多?”
……
……
后来又来了两发,那就更多了。
昨晚最后住的就是游乐园里的酒店,因为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加上乐园的花车游行,蔺思甜提议干脆看完再走,于是退了房之后两人又继续在园中玩到了晚上。
“啊,抓到了!”蔺思甜一双大眼的焦点瞬也不瞬牢牢跟随抓钩,抓钩钳着一只萨摩耶娃娃一路摇摇晃晃卡到玻璃罩边缘,在恰恰好的时机松开,娃娃咕隆滚落进奖品滑道。
“哇!”蔺思甜兴奋地抱住周晟的胳膊直晃,“周晟你好厉害!才第三次就拿到了!”
“前两次是测试它调整了多少。”周晟弯身取出了萨摩耶娃娃塞进她怀里,“你还要吗,之后应该都能拿到了。”
“这么有自信喔。”蔺思甜笑得眉梢弯弯,“不用,拿一个就好了,那么多我也抱不回去。”
她好像一点也没有怀疑他的话。
这只萨摩耶穿着衬衫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目光炯炯,乍一看,俨然是古板知识分子,可即使是眼镜也没有挡住它扑面而来的憨涩可爱,蔺思甜越看越喜欢。
她把它举起来,放在周晟脸侧,歪着头比较。
周晟一脸莫名其妙。
“很像。”她说。
“……像狗吗?”
“可是它比你可爱啊。”
“我比他聪明。”
“和狗比吗?”
“……”
“不管,我决定给它取个名字——”蔺思甜丢下他抱着萨摩耶快步走开。
周晟挑了挑眉,追上去,“叫什么?”
蔺思甜转回头:“叫‘小、老、师’!”
“换一个。”
“不要。”
周晟语气吃味,“换别的,叫‘傻狗’好了。”
“你一点取名天赋都没有,干嘛自己骂自己。”
“我……”
大概他们在乐园的集市摊位玩得太投入,等到了花车游行的时间点赶过去,那里路两旁已是人山人海。
七月的夏夜,即使是夜晚也无法抵消热浪。
耳边花车一路欢腾长歌,却压不住喧嚣蝉鸣。
她站在流浪人潮的灿烂灯火里,忽然之间,感觉世界拥挤不堪,她却无处可去。
有人撞开她,有人握住了她。
“怎么了?”
蔺思甜转过头,周晟的手将她握紧,“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应。”
“没事。”她摇摇头,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
一转眼,今晚就快要过去了。
周晟问她:“这样你看得到花车吗?”
他还在举目张望附近有没有其他适合观看游行的位置,蔺思甜却说:“不看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他们找了个小山坡。
游乐园里的一个小山坡,再往上走什么设施都没有,还待开发,下面也只能看见乐园里七彩斑斓的灯光,花车的队伍在更远的那一头,那里熙熙攘攘,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这一方的清寥安静。
周晟没谈过恋爱,但他也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恋爱中的男女喜欢避开旁人,去幽静的地方独处。
只是这样,他容易紧张。
蔺思甜穿的是今天乐园里刚买的小碎花长裙,伸手一捊,很随意地在山坡边的草地上坐下,见周晟还站在山坡上头不动,朝他招了招手,“来呀。”
周晟走过来,脱掉身上罩着的短袖衬衫,铺在地上,“坐这里。”
树下虫鸣声响特别闹腾,周晟很好奇她怎么一点都不怕。
蔺思甜抱着双膝,看着周晟在她身边坐下,随即一歪脑袋,靠上了他的肩头。
周晟停顿了片刻,侧过脸鼻尖就萦绕上她的发香,还带着盛夏阳光烘热发丝的味道。
他弯起嘴角,也轻悄地靠上她。
“暑假剩下几天要做什么?”她问。
“做题。”周晟说,“九月份还有联赛。”
也是,周晟不打没有把握的战。
可周晟很快又说:“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出来找你。”
“那我有好多好多。”真的,好多好多。
“那就都去,”周晟抿了抿唇,“暑假还有很多天,我的比赛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暑假好短啊,”蔺思甜突然感慨,“一眨眼就过去了——高二也是,不知不觉一个学期就过去了,然后下学期就是高三,大家都要埋头学习,明年这个时候,我们高三就毕业了,大家都要各奔东西。”
“蔺思甜……”周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多愁善感。
他伸手覆上她被山风吹得有些发凉的手背,“就算暑假时间不够,我们以后也可以去,我和你保证。”
靛蓝色的苍穹上挂一条星河,无数群星闪烁,明灭生辉,是在城市里看不到的昳丽光景。
“啊,流星。”蔺思甜忽然坐起身,“周晟,快看流星!”
周晟循着她指的方向眺望,果真有一道流星从天际划过。
“快许愿快许愿。”她催促他,然后自己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胸口握紧,低下头陷入祈祷。
周晟没有许愿,他只是托着下颔静静看着她。
他是唯物主义者,他坚信这世界上的事情,只要你做得到,就靠自己去争取,如果争取不到,那它就不属于你,愿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切实际。
他不需要愿望,何况,他最想要的那个愿望,已经被满足了。
蔺思甜睁开眼,天边又是一道流星坠落。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其实和想象的不同,没有那么华丽的焰尾,也不明亮,它们稍纵即逝。
——连自己生命都保不住事物,又怎么实现别人的愿望?周晟想。
可她还是很兴奋,唇角扬起来,眸子里缀着比流星还灿烂的光。
她又闭上眼。
“如果每一道都要许愿的话,今晚你会很忙。”周晟不由得调侃她。
“许最想要实现的三个就可以了,人不能贪心。”
“是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别问。”她煞有其事。
——希望奶奶的病能有好转,不求长命百岁,但求平平安安看到她成家立业。
——希望她和周晟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希望……
一声啸响打断了她的许愿。
蔺思甜睁开眼,是花车游行尽头的盛夏焰火。
你见过焰火吗?
灿烂的,盛大的,昙花一现的,焰火。
在她十七岁人生的盛夏搁浅。
“有了烟火就看不见流星怎么办?”周晟笑着问。
“周晟。”
她仰头看着天际绽放的火树银花。
“我要转学了。”
周晟的笑意忽然顿住,他转头看向她,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戏谑。
蔺思甜的侧脸被漫天花火照亮,她笑着说:“所以,暑假真的好短啊。”
他忽然手足无措。
“蔺思甜……”
蔺思甜偏头,和他解释道:“爸爸有了新对象,很快会在他工作的那个城市买房结婚,奶奶病了照顾不了我,所以他要把我们都接过去,新妈妈会帮忙照料我们的生活。”
“我户口也会迁走,所以不可能回来高考了。”
她说得很平静,平静得让周晟想起那个雨夜,她提到母亲的时候。
一切都是习以为常,有时候是妥协,有时候是体谅。
“所以……”她终于深吸一口气,笑起来,转向他。
“我们分手吧。”
烟花仍然在远处盛放,声音很吵,吵得脑仁嗡嗡响。
周晟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我要走了啊。”蔺思甜好像很没心没肺地看着他,“我要走了,去另一个城市,以后我们异地就见不到面,明年高三我们都要努力读书没心思谈恋爱,然后我们会上不同的大学,毕业后做毫不相干的工作……”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忽然哂笑着问,“你不会还相信异地恋吧?”
那些年少的单纯热烈,在彼时化作她口中陈词滥调的落笔。
少年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指节攥得发白,他掩去眼里的光,从喉咙间挤出她的名字——
“蔺思甜……”
你看看我。
“如果我连地理位置上的距离都和你拉近不了,我们天差地别又怎么在一起?”
“你可以相信我——”
“我相信你,周晟。”蔺思甜伸手捧住他的脸,“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周晟的眸光微熠。
“我不想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我害怕。”蔺思甜低头笑了笑,“我说过了,我很缺爱,缺爱的人就会很黏人,如果两个人距离太远,感情就会一点点消失,与其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们没有爱了,不如让它停在最好的时候。”
那一瞬间,泪水忽然从周晟眼角滚落。
落得仓促,慌乱。
他低头,佯装镇定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不懂,也不想去懂。
“啊,你干嘛呀,不要哭,”蔺思甜靠上前把他拢进怀里,“我一直保守这个秘密到今天才跟你说,就是想最后这一个多月开开心心的,你也能好好准备比赛,这样不好吗?你看,我到现在也还是很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你了,周晟。
最喜欢你了。
突如其来的热泪渗入他的发间,蔺思甜闭上眼止住涌到喉间的哽咽。
“只是可惜,那些‘好多好多’的承诺,你要食言了。”
隐约间,她听见了周晟克制的哭声。
到现在她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能满不在乎地说出那些话,自己一定让他很受伤,果然,她也不懂怎么谈恋爱,她以为只要笑着就能好聚好散。
毕业就分手,可他们还没毕业,也要分手了。
蔺思甜仰起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珠还是掉了下来。
她不想让周晟看见。
“你不能这样……”
周晟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你不能……”
声音闷在方寸之间,断断续续。
“……让我学会喜欢上一个人……又转身就走……”
他什么都学得会,学得好。
然而喜欢一个人,却是她教他的。
所以,不行。
身体被他蓦地抱紧,周晟直起身来抹了一把脸。
烟火下辨不清他涨红的面庞,可眼眶里的泪光和血丝出卖了他。
“我们可以一起考一个好大学。”
周晟固执地盯着她的眼睛,想在她眼神里找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是没有,没有肯定的答案。
“周晟,你不会以为我能考得上清华北大吧?”蔺思甜笑着弯了弯眉眼,“就算你让我看到了我的潜力,但人也要现实一点。”
“你以后一定会很好,越来越好,去大城市,去最好的学校,不能因为我停下来。”
她努力对他笑,笑着笑着,却哭了。
“而我是一个小镇姑娘。”
后来的故事是什么样呢?
他被保送进了清华,毕业后继续深造读博,然后进入国内或者国外一流的研究院,以他的家境和眼界,一定会找到一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女朋友,两个优秀的人琴瑟和鸣,还会去更远的地方,开拓他们的世界。
而她,她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在自己的城市找一个不错的单位,可能会去考公务员,找一个还不错的人结婚,过一个其实已经不平凡的,平凡人的一生。
这才是他和她人生最合理的故事线。
如果不走出校园,本来这些都不是他们要想的事情,可是如今他们要分开了。
思绪顿在这里,蔺思甜这才彻底意识到——
他们要分开了。
……
……
她舍不得。
她怎么可能会舍得?
喜欢是思念一个人时的百口莫辩,所有藏匿起来的那些离经叛道的爱意,在这个不经意的瞬间溃堤。
她扑进周晟的怀里嚎啕大哭,哭声惊扰了夏夜的虫鸣。
良久,良久。
他似乎作出了决定。
“好,那我们分手吧。”
那颗因为他而悸动不已的心脏,陡然,空落落缺了一块。
“你不想变成你讨厌的那个人,你害怕等待,所以,我不勉强你。”
“你说得对,人往高处走,我也不会为了你回头。”
言语如刀,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但是……”
周晟用所有的力气将她抱紧。
“我可以在前面等你。”
“只要你还愿意,我可以一直等你。”
“还有你要记得——”
她听见他说。
“你不是小镇姑娘,你是蔺思甜。”
“是我喜欢的人。”
他的轻嗓与她的眼泪,一同淹没在最后一朵烟花的绽放声里。
初恋是七月流星里的焰火,盛极一时,浪漫之至,用短暂的生命铭刻。
再见了,我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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