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住着也没什么事,薄斯倾并不是完全不能自理,买菜做饭这种事就更与安橘无关了,有专人送来,营养搭配均衡,安橘只需要跟着蹭饭。
安橘抽出筷子,小眼神瞄了眼薄斯倾的唇,早上的暧昧还历历在目,她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烧着,扯了个话题道:“你小姑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她说让你小心点,是什么意思?”
薄斯倾夹菜的手顿了顿,他实在怕她哭,语气轻松道:“小事而已。”
薄芸这次来不过就是提醒他,车祸的事恐怕要被捅出去了,其实从方媛书说了那些蠢话起,这事儿其实就压不住了,他早有心理准备,薄家自然也有跟他通气的人,薄老爷子会做出怎样的决断,无非是能压就压。
行业不景气,薄家也要日落西山了,再怎么折腾都是徒劳,只要他离他们圈子远一些,倒也不怕。
可在安橘眼里就不一样了,他不告诉她,她心里头就不舒服,嘟了嘟嘴道:“你的车祸是人为的,不是意外,对吧?”
“嗯。”餐盒里有虾,薄斯倾挑了只最大的,剥好了喂进安橘嘴里,哄小孩呢,还道:“乖,别哭。”
“小橘才不会哭呢!”
虽然鼻子是有点酸酸的,安橘咬了口虾,嚼着嚼着意识到不对,拧着秀眉道:“你是病人,应该我来照顾你的,你剥什么虾。”
“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以前你也给我剥过,我想对你好,总得让我表现出来吧?”薄斯倾说着又剥了一只,腿伤不影响他其他地方,沾了点姜醋,放进安橘碗里,他轻轻笑道:“我说过,你想怎么使唤我都行,趁此机会,好好考察你未来老公,不好吗?”
安橘瞪他,又在口头占她便宜了!
不过安橘也没反驳,小声嘀咕道:“又转移话题。”
她对薄斯倾的事,是真在意,不管他为了什么没告诉她,她都特别介意,因为在她心里,两口子过日子坦诚是第一步,大大小小琐碎也好,什么都要让对方知道,并肩同行的人是要一同经历风雨的,她的父母就是这样。
她是有在很认真地考虑他们的未来。
薄斯倾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放下筷子,道:“我出车祸是梁鹃干的,她是薄康的妻子,那个时候老爷子想把薄家交到我手里,条件是娶方媛书。”
“老爷子对我一直都有忌惮,他知道我的仇恨,担心我对薄家不利,可又欣赏我的能力,整个薄家他找不出来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他需要我向他臣服,需要我为了权势而低头,只要我愿意,他就能把继承权给我。”
“梁鹃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她憋屈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却让私生子上了位,所以她对我下了杀手。”薄斯倾有明显的停顿,提到梁鹃他心里就很复杂。
他恨那个女人,却也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回薄家,她也许不会在长久的压抑中变成今天这样。
“她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接受老爷子的安排,车祸那天,我打算去找你,我想告诉你我要正式离开薄家了,后来……”
薄斯倾苦笑了声,命运对他们,确实太过无情。
车祸后的那段日子薄斯倾没说,他不想惹安橘伤心,只道:“这种事是丑闻,梁鹃的行为与杀人犯无异,如果传出去了,薄家会惹上很多舆论,再加上我母亲的身份……所以薄老爷子封锁了所有消息,要知道内情的人一个字都不许透露,我答应了不报复,不对外,才成功从薄家脱离了出来。”
“但因为方媛书的愚蠢,这件事还是暴露了。”安橘心口一紧。
薄斯倾的安全出离是基于保守秘密,这个秘密被捅出去了,那个该死的老爷子会不会把气撒在他头上,对他做什么?
“不会。”薄斯倾看出了她的担忧,道:“傻瓜,这个时候他们只会希望我好好活着,无非是让我出来帮薄家说话,把事情掩盖过去,我答应他们就是了。”
他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呢?因为他已经走过最孤寂痛苦的那段岁月,对自己所有无法抵抗无法原谅之事,说一句“我答应他们就是了”。
安橘有些哽咽了,她道:“你不恨他们了?”
“恨的。”薄斯倾诚实地点头,他微弯的眼眸清冷脆弱,又带着些许平和,低声道:“可我不能总是活在恨里,难道我也要去杀了梁鹃吗?把他们逼的无路可走,让薄家破产倒闭?不择手段,无视所有人的存在,哪怕牺牲自己也要去报复?听起来像是爽文,但那样的我,和他们有何区别?我又会变得有多面目可憎?”
“我已经放下了,这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能让我感到最不痛苦的结果。”
安橘看着眼前的薄斯倾,这一路走来,他受了多少委屈?舔舐着伤痕累累的躯体,从怨恨到放下,再到今天的平静,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得要命。
红着眼睛的小狐狸,薄斯倾心都化了,恨不得把她搂到怀里来亲亲哄哄,又怕她不高兴他动手动脚,只好哄道:“好了,我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吃饭吧,再不吃饭该凉了。”
安橘咬了口他剥好的虾,忽然又道:“我是不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你?”
薄斯倾笑了下:“我曾经也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最适合的,最能够帮到我的人,做我的伴侣,那时我活在仇恨里,我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强大,为了多一些助力,你的出现像个入侵者,三言两句,就破坏了我给自己设立的秩序。”
“那个时候……我很抵触你,所以我想方设法拒绝你。”
安橘心颤了颤,然后又听他道:“后来我才发现,我的抵触是因为心动,我害怕改变现状,也不想放弃自己的仇恨,可我又实实在在的,会为你心动。”
“你就像个女土匪,拿着锤子拼命敲我。”薄斯倾失笑,他流转的眸光亮的惊人,道:“我的心被你敲开了,你的存在让我明白,我的生命里不该只有仇恨,我应该去见见太阳,应该像你一样,过得恣意又开朗,这些都是你教会我的,你怎么能说你一点忙都帮不上?”
“现在的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把伴侣当助力,感情是很纯粹的东西,它不该沾有利益,跟你待在一起,哪怕地点是医院,我都感到非常开心舒适,我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薄斯倾说完自己到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剖白自己的心迹。
这些话,他两年前就想告诉她了。
如今,总算说了出来。
薄斯倾还不太习惯这样毫不压抑的自己,他耳朵红了红,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快吃饭。”
安橘捏着筷子,这种悸动不太一样,不是单纯的荷尔蒙,而是像他说的那样,一种愉悦的安定。
她当初喜欢薄斯倾就是因为她看见了他冰山下的火种,他跳动的脉搏不是冰冷的,与其说她救了他,不如说一个自救的人正好遇到了一条绳索,他们总是错过,总有数不清的遗憾,可他们相遇的时间,在某种意义上,也叫恰好。
除彼此之外,找不到更般配。
安橘抬起眸看他,眉眼还是清清冷冷的,却少了许多肃杀与凌厉,命运一向待他残忍,可她的阿倾哥哥,依旧成为了温柔又强大的人。
他变了很多,但骨子里的温柔,始终没变过,他只是又做回了,曾经那个阿倾。
所以两年过去了,她也没能忘掉他。
这样的薄斯倾,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吃完饭,薄斯倾主动收拾碗筷,他让安橘来陪他,指的是天天在他跟前让他看着,她在家娇生惯养,桌子都不擦的,他难道会让她干活不成?
安橘在医院,那叫一个无所事事。
薄斯倾带了两本书,没事时翻一下,他还得处理工作,在清波市待了那么长时间,回来又住院,工作都丢给许康晖了,他过意不去。
他不善言辞,但在他心里,许康晖不是下属,郑洛文也超越了普通朋友。
安橘一看书就犯困,只能躺在那儿玩手机,她玩了一下午,薄斯倾就工作了一下午。
她玩累了,撑着头看薄斯倾工作,他穿了件病号服,胡子也有一天没刮了,但模样还是那么好看,丰神俊逸,高不可攀,什么衣服都不能阻挡他清越过人的气质。
安橘承认,她当初追薄斯倾,也是有肤浅的原因在的。
“好看吗?”薄斯倾冷不丁出声。
安橘回过神来,就见薄斯倾已经凑近她了,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反应过来自己不能这么怂,他以前不是老说她脸皮厚?她得矜持点,直起了腰杆,撇撇嘴道:“还行吧。”
薄斯倾皱了皱眉:“那你今天对我满不满意?”
安橘瞄了他一眼。
他补充道:“当老公方面。”
“别的都凑合,就是身体素质差了点。”安橘的本意是想让他努力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恢复成健康的状态。
结果薄斯倾这厮,把电脑一放,在病床上躺好,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
“做什么?”安橘呆了呆。
“闲着也是闲着,来检查一下我的‘身体素质’,反正你可以随时对我动手动脚,我不会反抗的。”薄斯倾一脸正色,丝毫不觉得在医院里说这么奇怪的话,做这么奇怪的事,有什么不对。
安橘:“……”
这都谁教他的?郑洛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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