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能救?”看灭绝坐在床边离二人甚远,小诛忍不住皱眉出声,“当时让你走干嘛不走!”
无迹正低眉写方子,想也没想回了句:“我说了要保护你。”
小诛默不作声了,他垂眸看着少女微颤的睫毛,忍不住抿着唇:“你不用对我那么好,我当时救你只是顺手罢了。”
无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手上依旧行云流水:“我知道啊,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放心。”
少女安抚的看了他一眼,专注又澄澈,坚定又温和,小诛被其中的光照到,忍不住心头一动,继而仿佛是被什么束缚,微微收紧的窒息感让他有些惶恐。
少年怔在原地内心惊涛瀚浪之时,无迹已经拿了药房递给一旁的峨嵋弟子。
灭绝扫了眼笔墨未干的纸张,暂时决定带着这二人,万一他们使了诡计也好问责,于是叫弟子把他们带下去。
无迹跟着一位清秀温和的青衣女子到了一件客房,那女子年纪不轻,十分稳重,对待他们也没有什么厌恶偏颇:“这是我和丁师姐的房间,暂时给你们住,别耍花招,我会在外面守着的!”
那青衣弟子转身离去后,无迹缓缓吐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本书:“这个给你。”
小诛还陷在刚刚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见少女递过来的东西,反射接下:“什么?”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本《王难姑毒经》。
“你做什么?”少年皱着好看的眉向她看来。
无迹立刻看了眼门外,朝他“嘘”了一声,凑近小声:“这是我传承来的一本毒经,只是我已经学了医术,这毒经跟着我也没用,你颇有天赋,行走江湖如何没有保命手段,这就给你当做学习之物。”
小诛皱眉翻了下,其中理论新奇毒物精妙,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不是凡品,你哪来的?”
“我传承来的啊!你不觉得我的医术也非常好吗?”无迹朝他扬了扬眉。
江湖中人对医术典籍一向奉为瑰宝,除非亲传弟子必不外传,无迹此行跟把身家性命掏给他看没什么两样,一时间小诛心头百味杂陈。
“对了,你不是去少林寺的吗?为什么会遇见灭绝师太?还有你是怎么跟峨嵋结仇的?”
小诛将经书收进怀中:“我准备去上山就遇见了峨嵋弟子,她们认出了我,正好灭绝师太也在,我敌不过,就被抓了。”
听少年一一道来后,无迹缓缓叹了口气:“那灭绝师太心狠手辣,我们遇上她只能认栽,现在暂时跟着吧,等之后找机会脱身。”
其实少女心中别有一番思量,这次听闻七大门派围攻光明顶,虽然无意逐鹿,但是不得不说其中与自己牵扯人物众多,不但有武当,更有江南天鹰教和光明左使杨逍,未免万一还是去看看为好,正好这峨嵋也是去光明顶的,佯装胁迫被掳也就顺理成章了。
半晌屋中都没什么动静,无迹还以为小诛在桌子上睡着了,忍不住侧头去看。
却见少年低着头站在不远处,垂下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眸,窗外月光浅浅照了进来,将他五官虚虚半掩,身上欲绝的破碎感分明。
他声音低沉:“你怨不怨我拖累了你?”
无迹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啊!这可是我自愿的!”她转过头盯着房顶,
“哎,话说,当时你为何要回来找我?”
少年一怔,撇过脸:“怕你以为自己会被毒死。”
“我可是个医师,你下的毒我早就看出来了。”无迹扬着唇十分骄傲,“怎么,后悔了没?”
小诛转过身后,低头轻轻笑了下,早就该想到的,这种粗陋毒术她肯定看透了。
少年又缓缓抬头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自己也说不清当时灭绝致命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小瘸子。
但是就是想到了!
就是想跟她告别,怕自己没回去她担心,也怕她太笨以为命不久矣,也怕她一直在客栈等着。
如果重来一次,应该还是想回去找她,但不会见她,只隔着门远远看一眼,不让她陷到这种地步就好。
至于那个年少时期蝴蝶谷初遇的少女,现在想想她的样子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双眼,真是清亮啊!面对金花婆婆依旧一副宁折不弯的青竹模样,跟自己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
喜欢吗?
可能罢。
当年自己弑母叛逃,像个流浪狗一样东躲西藏,被金花婆婆捡到带在身边,名义上是师徒,但是那金花婆婆性格诡异喜怒无常,从不让自己近身。
天地虽大,飘零无根。
如果死了,如果突然消失了,怕也是落得个无人注意、惨死街头的下场。
阴沟的臭虫死了,哪里会引人触目呢?
所以,那样通透明澈的少女出现时,孤寂无涯的少年忍不住侧目,他想:伸手抓住月亮后,自己会不会也能变干净一点?
只是,他的月亮不肯跟他回来,独自西沉。
而他也在苦苦追月的路上,遇见另一个脏兮兮的少女,被尘世包裹着又脏又丑的外表,却说要保护他。
窗外月光被云层挡住,夜已深更。
少年站在床头,看着睡梦正酣的少女,他轻轻启唇。
“陈娇娇,你要是骗我,我就杀了你。”
隐约光影照向床上少女,清秀五官,眉眼无辜,带着浅浅眠笑;床头是黑衣少年,目光沉沉,半面清艳如仙半面可怖如鬼,阴森偏执。
第二日,丁敏君连夜服药后居然醒了过来,只是脸上依旧灰黑一片,而灭绝总算松了口气,她知道不能再磨蹭下去,于是租了辆马车运着中了毒的丁敏君和张无迹小诛叁人,其余人等骑马一起前往光明顶。
一路上行车很快,无迹和小诛被颠得有些受不了,而本就虚弱的丁敏君更是奄奄一息,眼看着刚救回来的人又要魂飞西天,无迹忍不住伸手扶了把她:“喂,为什么你师父这么焦急,都不顾你的身子?”
丁敏君强撑着车壁:“你懂什么!师父老人家是为了赴约。”
“赴谁的约?”他们不是去攻打明教吗?
“昆仑!”丁敏君握着无迹的胳膊,“我师父早就跟昆仑掌门约好了,要不是你和那个丑八怪,我师父早就到了!”
“那也是你先出言不逊!”无迹不满意她骂小诛,要收回手。
“哎,别啊!扶着我!”
二人正拉扯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而外面也传来了寒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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