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坛遇刺之事宪元帝受了惊吓,身子状况急逾下降,缠绵病榻月余,政事搁浅,影响甚重,众臣见状,纷纷联名上奏请求其放权予太子监国,以此稳定江山社稷。
蔺暨在东宫养了月余,胸口上的伤已近痊愈,今晨起床活动时,便被召到养心殿里,宪元帝就监国一事询问他的想法。
“太子,你意下如何?”宪元帝半卧于龙榻之上,模样孱弱,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因患病而变得浑浊迷蒙,此时正目光锐利的望向立在面前的他。
“父皇,儿臣惶恐。”蔺暨身子微鞠,作了一揖,面色惶然不安。
“父皇您乃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日便会恢复康健,请父皇勿过多忧心。”
他看起来诚心诚恳,不敢多有半句妄言,“为父皇分担政事是儿臣的本分,只是监国一事兹事体大,儿臣年幼稚嫩,不及父皇万分之一,实在万不敢当!”
宪元帝眼眸微眯,幽幽打量着他,似是在思忖他话中的真假。
“你可知这每日有多少朝臣上疏请求朕予你监国之权?”
蔺暨心里一凛,知道他是想借此敲打自己,不动声色的稳住心神,面色镇定自若,答道:“父皇御下有方,朝中众臣忧国爱民,为真社稷臣也,想必其等也是忧心父皇龙体,不忍父皇为政事所累……”
“太子,你当真是如此想的?”宪元帝沉声打断他的话。
蔺暨抬头与他平视,声调沉稳:“自然,儿臣万不敢欺瞒父皇。”
最后,宪元帝还是未曾放权予他,借口乏累令他退下。
离开养心殿后,蔺暨回想起方才宪元帝说的那些话,不安的拧了拧眉。
尽管他此前已特意嘱咐过千百回,可朝中众人还是过于心急了些。
观方才父皇之样,怕是早就起了疑心。
“让他们近日收敛些。”他侧首冷声吩咐道。
蔺暨可不想因小失大。
“是,殿下。”
蔺紓晨起用了早膳后便到椒房宫去看望郑皇后。
郑皇后前阵日子为他们兄妹俩的事情担忧受怕,病了十来日,直到蔺紓被解了幽禁后,她才同看到希望一般逐渐痊愈。
她到的时候恰好遇到宫婢将熬好的汤药呈上来。
蔺紓上前接过汤药,亲自喂予郑皇后服用。
“阿元,你去看过你父皇了吗?”郑皇后咽下苦涩的汤药,轻声问。
“未曾。”她如实道。
郑皇后倒不料她这回竟真的是铁了心不去探望宪元帝,闻言叹了口气。
“你父皇病了月余,阖宫无不担忧,阿元,你也该去看看,否则,恐生闲言碎语。”
蔺紓低头搅了搅碗中的汤药,不以为然,语气散漫道:“他们爱说,便让他们说去,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又能耐我何妨?”
“可是……”
她抬眸,打断她的话,语气强硬:“母后,您知晓儿臣的性子,儿臣不爱听那劳什子说教。”
郑皇后摇了摇头,心中无奈,说她倔。
待用完药后,蔺紓搀扶她到小院子里散步。
“阿元,你二妹妹前些时日订了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该抓紧时间了。”
去年宪元帝还亲自张罗着为她相看驸马,只是那时蔺紓不知为何,百般推辞,这才又拖了一年。
蔺紓立马拒绝道:“儿臣还小呢,不急。”
郑皇后点了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过了年你便十八了,再拖下去你都要成老姑娘了……”
她听言,嗤笑一声,眉目张扬,“十八又如何?既是驸马,便该由儿臣来挑,何时又成了他们来挑儿臣?”
“再说了,您就这么舍得让儿臣嫁出去?以后身边再无同儿臣这般知冷知热的人,母后可莫要心伤……”
郑皇后说她这是在插科打诨,而后又将话题扯回正事上:“你如此性子,在母后看来,倒配个性子温顺些的郎君才好。”
她这女儿性子娇躁,寻常人不能忍耐,唯有那等脾性温和的男子才能包容,若是遇上性子强硬些的,怕是要两败俱伤。
蔺紓脚步一顿,豁然想起那冷面寡言的男人来,再看身旁母后关心切切的眼神,便莫名有些心虚。
“若是如面团一般可揉可捏的人物,倒也与儿臣不配。”
郑皇后听出了些许意味,忙追问道:“那阿元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她自然不肯实答,只一味含糊过去。
郑皇后见问不出甚么,遂也不再强求。
是夜,蔺紓辗转反侧,久睡不眠,脑海里一直在回想午时郑皇后与她说的话。
她侧身望着挂在帷帐上,于黑暗中莹莹发亮的夜明珠,轻声呢喃一句:“且找个时间与他提一提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