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飞燕倒是真知道一个不错的团子店——但凡沾吃喝玩乐没有她不研究的。就是离彭府不近,几乎在京都的另一边了,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店面附近就是京都府衙门,她俩路过时发现门口跪了一地人,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这家团子铺名不虚传,江米蒸熟加糖打至粘稠,包入各类馅料,再撒上黄豆粉等调味。软糯不粘牙,可口有嚼劲,李沛简直吃的停不下来:“红果的也好吃!你尝尝!”
其实吃完午饭才没多久,荣飞燕可吃不下:“……知道了知道了,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只听隔壁桌的人低声讨论:“衙门口怎么回事啊?”
“听说上面下了新规,说宠物狗舍环境污秽臭气熏天,影响地下水质,让所有狗舍关门呢,还说所有的狗就地宰杀。”
“早该管管了,我就看不惯那些养狗的!”
“可不呗,到处乱拉也不收拾。不过我听说,”说话人左右看了看,“倒不是真因为这个原因,好像是哪个大人被街上冲出来的宠物狗吓着了。”
“管他为什么呢,最好给所有的都给处理咯”对方轻松答道。
李沛听到这番话,把嘴里的团子吞下去:“那些开狗舍的也太倒霉了”
荣飞燕耸耸肩:“谁让他们入错行呢。”
二人饱餐完毕,出门时正碰到护卫队抓人。街上一阵骚动,菜摊子乱飞。跪在衙门前面的苦主们被提着绑走,有坚决不走的难免遭到一顿暴打,牙都被打掉了还在囫囵喊着:“我们狗舍文书齐全,样样合规,只求大人亲去一验!”。那官差边打边骂:“旧规还是新规,我看你像个乌龟!”
李沛看不过眼,挺身就要向前,被荣飞燕一把拉了回来:“咱们又不是博罗人,管的什么闲事!万一是刁民碰瓷呢”
李沛急到:“他们以多欺少,打人就是不对!这些百姓两手空空,连兵刃都没有,何至于此!”
荣飞燕知道她什么脾气,多说肯定无用。她眼珠子一转,接着便蝴蝶一般翩翩然倒在地上。李沛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荣飞燕呻吟道:“哎呦……肚子绞着疼,要死了……”
李沛忙背起她,问了老板最近的医馆在哪,也顾不得门口怎么热闹了,拔腿便跑。
到了医馆,大夫诊完脉,说是气血不足,又开了一些滋补的丸药,也是吃不吃皆可。本来就是装的,哪有什么药方,不过能多赚一点也是不错。荣飞燕吃过丸药,说还是有点头晕想吐——其实是懒得走路。李沛只得再将她背回家。衙门口的人已经全散了,被掀翻的菜摊重新支好,路边的小孩一手拿一串团子,街道车水马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荣飞燕趴在李沛背上,闻着她头发的香气,感到十分幸福。李沛的骨架不大,身材也偏瘦,趴着甚至有点硌的慌,但还是令荣飞燕产生许多安全感。回想起来,离开王府与他们同行,她才在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轻松。
“李沛”她小声叫到。
“在呢”
“李沛”
“干嘛呀,不舒服就少说话”
“李沛”
李沛停下来,把她往身上又颠了颠。
荣飞燕喃喃到:“我是不是很烦啊”
“……”
李沛没有说话,荣飞燕的眼中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慌张。
“开始是挺烦的,当时我其实有点想杀你。”李沛忽然开口,“不过处久了感觉你人也不错。”
荣飞燕撇了撇嘴,终于还是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觉得……我觉得刚才应该救那些人,但是回来的时候人已经都没了。我觉得我没有尽力”
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荣飞燕顿了顿:“小时候我爹微服出门,正碰见有人带着十个儿女于闹市喊冤,说知县贪墨了他们的扶困粮,眼下他们一大家子便要饿死了。”
“我爹下令严查,原来那人狮子大开口,被知县严词拒绝。他反复去闹,可当地知县十分软弱,竟也没有给他治罪,甚至看他家中确实贫困,自己贴钱供他养育子女。知县的俸禄也不高,不可能总是倒贴他。升米恩斗米仇,他心怀怨恨,这才大闹一场。”
“再深挖下去,才发现连子女都不是他的,俱是他从各处拐骗来的,为的就是多占个人头多领救济。”
李沛没有说话。不急不缓的走着,她走的很稳,荣飞燕几乎不觉得颠簸。
荣飞燕接着说:“那时候我爹就告诉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利益面前,人会做出非常具有欺骗性的样子,甚至不惜与律法相冲。看起来可怜非常,究其根本,却跟在路边碰瓷的无赖没有分别。”
“规定无故更改,府衙前的苦主赤手空拳,也不过想要一个交代”李沛忽然说道。
荣飞燕坚定的说:“我相信官府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更不会冤枉好人——否则博罗国也不会发展的这么好。”
李沛沉默了很久,直到荣飞燕都快在她背上睡着了,才听到一句:“我没有办法相信认为殴打百姓理所应当的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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