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信到了家,才发现他哥没有像往常那样比他先到家。屋里静悄悄的,玄关鞋柜里他哥的拖鞋也还在。
他回忆一下,好像学校这几天也没什么要忙的,都放小长假了,而且傅岑也从没提过有要事。傅信换了鞋就听见外面传来似有若无的雷声,走到阳台一看发现天色更加阴沉了,比他回来的时候更甚。
不知道是不是入了秋,这两天的雨一下子变得频繁了,前不久才下一场,现在又——
忽然听到开门声,傅信人在阳台收衣服,思绪被这声音打断,他回屋一看,是傅岑回来了。只是对方脸上很明显有心事似的,有些魂不守舍。
傅信没打算过问傅岑的私事,不过他倒是有件事要跟他提,傅岑正要回房,冷不丁听见身后傅信叫他:
“哥,我回国前投稿的一篇论文通过sci期刊的评估了,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被录用了,所以过段时间我要回去一趟,上线或者见刊前还有些后续事项要处理。”
傅岑回神,脸上阴云消散了些,
“是吗,那这是好事啊,”他眉眼间也终于有了一些笑意,略略思索两秒,又追问道:“那具体是什么时候,那边告诉你了吗?”
傅信一五一十地答:“大概一到叁个月以后,不过到时候应该会提前过去。”
“好,这毕竟是你第一篇期刊论文,至关重要,提前几天回去也好,免得耽搁。”傅岑顿一顿,“不过我这几天有事要忙,不能跟你一起庆祝这件喜事了;等过段时间吧,我忙完了,咱们再好好庆祝一下。”
傅信刚要开口,突然响起的一阵电话铃声再度打断了他。傅岑拿出手机后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弟弟一眼,然后才退避到阳台,关了阳台门接电话。
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了什么。傅信自顾自把刚收的一堆衣服分成两份,拿着自己的回了房间。
关门的前一秒,他听见他哥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随后而来“咣”的一下关门声。
…………
傅岑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来深蓝餐厅。
想当初,他就是在这儿,听程锴亲口发的毒誓——事实证明这毒誓狗屁用都没有,真到了这一步,他程锴又变成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什么报应了。
他赶到的时候,程锴早就等在那儿了——说来也是好笑,两次让堂堂程家大少爷候着他,竟然都是和孟娴有关的事。
看见傅岑,程锴脸上焦躁不减,还不等傅岑坐下,就开门见山道:
“你跟她联系上了吗,我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都好几天了,人也见不到。我去探了白英的口风,她人在国外,也不知道小南楼发生了什么,我没敢深问,怕她看出来。”
看程锴困兽一样,风水轮流转地不得已求到他这儿,傅岑心里五味杂陈。
但还是开了口:“她没来学校,白霍给她请假了,说是生病,但我总觉得蹊跷。”好端端的,没淋雨没吹风,人怎么突然就病了?
“……会不会是白霍又搞什么把戏,”程锴明白过来傅岑意思,不由得皱眉,“我以前就总觉得他把她看的特别紧,神经病一样,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吃错哪门子药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傅岑冷冷地道,看程锴的眼神也是不善,“怎么,你这就急了?当初你做出夺人所爱的事,就该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这么多年,我联系不上她的时候多了去了。要都像你这样,急都急死了。”他嘴角漾出一抹嘲讽,好似很有经验似的,不知不觉间气势就占了上风。
被冷不丁刺一下,程锴表情微微古怪,知道傅岑这是抓住机会就报仇,他脸色也沉下来:
“一码归一码,正说这事儿呢,你突然攀咬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她藏起来的。”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腰板也挺直了:“再说,我跟你不一样好吗?你别忘了,上次在町山,她可是选了我,没选你。”
扳回一局,程锴连微表情都透着得意。
“呵,”傅岑笑了,好像在笑程锴的幼稚,颇有种“就这么点儿东西,你能吹一辈子”的嘲弄感。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种小事吗?我和她认识十年了,你才认识她多久,你们真正在一起,应该还不到十天吧?”傅岑漫不经心,气定神闲的样子简直和孟娴学了个十成十。
被踢到短板,程锴脸上那丝得意瞬间消失了,低低地骂:“……装腔作势。”
被昔日关系还算不错的学生这样说,傅岑依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和他撕破脸:
“你看不起我装腔作势,无非是你连装都装不出来,因为你对她实在不算熟悉,更不如我了解她。”他顿一顿,再开口,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带着刀子“……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我和她有那么多年的旧情在,根本不是你叁两天就可以撼动的。你倒是想替代我在她心里的位置,可惜你没那个资本。”
程锴脸色越来越难看,傅岑仿佛看不见一样,大概是骂够了,这才似笑非笑地把话切回正题:
“还有,与其浪费时间来问我一个装腔作势的人,你倒不如自己去小南楼看个清楚。来之前,我已经去过一趟了,小南楼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白霍没去上班,守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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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霍从无端的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外面已经隐约传来雷雨声。床头时钟显示晚上七点,他目光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半空中,呼吸之间尽是雨水清凉的味道。
孟娴躺在他怀里睡熟了,但好像睡的并不安稳,额头冒着冷汗,五官微微扭曲在一起,整个人呈一种不安无助的姿态。
他这几天发了疯般地折腾她,如今看她这样蜷缩可怜模样,胸口又忽然泛起苦涩。
白霍低头,凑近妻子的脸,细细端详着。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梦里也感受到他压迫气息,孟娴竟闭着眼小声呜咽起来,呼吸也乱七八糟,眼尾细细密密地冒出泪珠来。
他脸色这才一瞬慌乱起来,看出孟娴是梦魇了,正要叫醒她,怀里人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正发颤的身体僵住,眼睛也睁开了。
她醒了,带着荒诞的梦境和越来越趋向完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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